李老夫头上冒汗,用破袖筒擦着黑黝黝的脑门,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末端才急火火隧道:“闺女啊,他如何说也算你弟弟,你就伸把手帮帮爹呗。归正你现在手头也豪阔,就当还了我的哺育之恩,啊?五十两,不不不,”他又颤颤巍巍伸出几根枯瘦的手指头,“一百两罢,你放心,爹今后再不会来费事你。”
见绿莺神采不好,豆儿故意想逗她高兴,遂摇起了她的袖口,娇憨地嘻嘻笑着:“姨娘,我等不及想吃寿面了,晌午餐就吃罢好不好?”
李老夫一蹦二尺高,气地直吼:“那几本破书,统共都没卖上几个铜板,你当那是镶金边的书啊。”
春巧嘲笑一声,她是晓得姨娘被亲爹卖的事的,如果灾年吃不上饭卖儿卖女的爹娘很多,可今儿一看,这甚么玩意啊,呲着大黄牙在那舔脸乐,要脸不要了!俯视着这没见过银子的土包子,她不屑地哼哼“二两银子?哼,我家姨娘的一块手帕子都不止二两呢!”
“一个过路的老伯,出去讨碗水喝。”绿莺勉强朝她笑了下,将她往外赶,“你乖,回小巧院玩去。”
绿莺看着他,细心体味那话。忽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绿莺暗淡的脸一下子就亮堂了,她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甜。她该为他的直接感到失落么?该悔恨他的狠心么?不,才不呢。如果一个男人对女子不是虚假且刻日长久的蜜语甘言,而是敞怀的朴拙,这该是如何一个光亮磊落的恋人啊,这么一个狷介伟岸的男人,又如何能够会等闲地移情别恋呢?她该对他有信心才是啊。
绿莺摸摸她的头,被逗笑了:真是个傻孩子,你不鼓励你爹陪你吃长命面,他早晨就不必吃啦,今儿又不是他过生日。
“不等早晨你爹家来了?不是说跟他一块吃么?”
绿莺横了她一眼,抬脚往里走,往主位上坐去。李老夫见了,也坐归去,嬉笑着说道:“哎呀,一向传闻闺女你受宠,是大官家的宠妾,爹今儿一看,咳咳,公然名不虚传啊哈哈。”他身子骨已经很弱了,说两句就伴着几声咳嗽。绿莺记得分开大同时,家中虽贫困,他的身子也算结实,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皮包骨头,明显日子过得极是不好。她也约莫猜得出来,他的来意应当是打量着投奔她,可也得问问她愿不肯意啊。
这一刻,在这个题目上她有些固执,冯元沉默半晌,也态度当真地想了想,才说:“别胡思乱想了,你爹是你爹,我是我,我不成能卖你的,放心。”
“哈哈哈,好啊,好啊,就说我闺女是个有大出息的,啧啧啧,咳咳,看看,这一身行头得有二两银子罢?”李老夫站起家,眼巴巴瞅着那一身衣裳,伸出两个脏兮兮的手指头比划着。
他不时又咳嗽几声,神采灰白,貌似一起上风餐露宿,是受了风寒。绿莺冷眼打量,俄然就来了气,瞪着他:“一个野种,也值当你这么搏命拼活?本来被蒙在鼓里就算了,既然晓得了,如何还对他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