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这个词，周遭的下人都懵住了。方素怜头一个下跪，泪眼恍惚地对着贺桢要求道：“夫人也不过是一时打动，您何至于要休妻呢！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着对大人您的一片情意罢了！”

“天然是真的。”谢均别过面孔，声音淡雅，“我别无所求。”

那分如水的和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贺桢从未见过的狠戾，从她的眼眸中涌起。与此同时，她面上的笑容却愈发和顺款款了：“大人，还是快些归去安息吧。”

待小厮退下后，贺桢单独坐在廊上，神采有些怔然。

诸下人见到方素怜至心实意地替秦檀哀告，心底不由一阵唏嘘：这方姨娘真是至良至善，秦檀如许的毒妇，竟也情愿为她讨情！

秦檀不言不语，面色安静地盯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的下文。

“宋伯伯？如何会……”方素怜面色煞白地站在一旁，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模糊间，她的眸子里有了星点泪光，“宋伯伯为人乐善好施，是邻里奖饰的大善人，如何会遭此不幸……”

秦檀内心稀有，便随便拿出个由头来敷衍嬷嬷：“多做功德，多积福分，老是无错的。”

贺桢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的确如同一整块儿的冰。他盯着秦檀的眼神，尽是讨厌、痛斥与憎烦。

秦檀说完话，就揣着小手炉坐下了。那头的贺桢疑魂不决，仍又冷又怒地盯着她：“秦檀，既然你说月初的那几日你在施粥，那便把人证叫来。”

贺桢向来都是如此，自大狷介，却一点儿都不精于心计。在宦海上被同僚设想暗害也就罢了，恰幸亏这后宅当中，还如此偏听偏信！

“小的摆布探听，才晓得当年那些个救起过您的车夫、侍从，都出了事！阖家死的精光，一个能作证的人都不剩了。小厮暴露唏嘘模样，“病死的、淹死的、被野狼咬死的，样样都有，就是没有一个能活着说话的。”

四周的下人们听了，皆暴露悚然的面色。

方素怜瞧见贺桢低着头淡然不语的模样，眸色俄然变了。

一道来的，另有因为担忧而坐不住的方姨娘。

“本年格外酷寒，北方八镇皆早早落雪，乃至流民溢道。纵使诸县纷繁开仓布施，却如杯水车薪，难明燃眉之急……”

秦檀在这灵华寺不成久留，未多时，她便告别拜别。

那老农夫似是有了主心骨，吞咽口唾沫，小豆似的眼颤着眼仁儿，紧紧盯着秦檀，道：“没错，就是这个女人……是她带着人来了我们村落里，要那日帮着方女人赶车的马夫改口，改说是她救了大人您！”

谢均的嘴唇微微动了起来, 但他说话的声音却轻如片云，几要被咚咚的木鱼声压了下去。为了听清他的话, 秦檀不自发又走近了几步。

贺桢听完那老农夫的话，呼吸起伏不定。他先是在屋里几次走了几步，嘴里说着甚么“不成能”、“不成能”的。一会儿后，他面色大改，勃然大怒，立即将书桌狠狠拍在案上，喝道：“将秦氏喊来！真是……真是岂有此理……真是……最毒妇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