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非常喜好这张玉席，略歪着身子坐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摩娑着边沿上的玉珠子。

信娘脸上一白，忙松了手，后退了一步，布巾子便落在地上。

小曹氏一眼瞥见薛池立在中间发楞，想及她方才救援得力，便放缓了口气：“妩儿也吃惊了，这是还没回过神来？”

融伯爷修眉俊目，唇角含笑，一袭青衫，不像是一名居高位的伯爷，倒像是位风骚文人。伯夫人明显比融伯爷还小上三岁，此时瞧她一身珠翠，神态沉稳，看着倒像是比他年长三岁不止。

十七年未见，伯爷心中小曹氏的模样该当还是当年如花似玉的模样，这番狼狈的仓促见上一面，坏了印象，再晾上两月，只怕这伯爷的心机也就淡了。

伯夫人敛眉应是：“母亲说的是。只这一回，她们也算是偶然之失。本来媳妇替莲华清算院子时就说要将这青苔铲去。伯爷只说光秃秃的，少了几分意境，便留着了。谁知这些积年的青苔，真是一点也沾不得的。”

只心中却突突直跳，刚才她瞥见小曹氏转头那一顷刻的眼神，阴冷冷的，让人说不出的惊骇。

伯夫人坐在太夫人动手，捧着盏茶，垂着眼睑，面无神采。

柴嬷嬷*的道：“才进园子，便让几个婆子给掀到池子里去了！”

信娘拿着布巾帮小曹氏绞干湿发，不料扯着了小曹氏一缕头发，小曹氏咝了一声，回过甚来瞥了信娘一眼。

柴嬷嬷上前就拍了信娘一巴掌：“这点子事都做不好，白长了一双手，只得剁了。”

丫环应了一声。

还好是大热天的，也不消担忧着凉，几个婆子脚下安了飞轮似的去拎了热水来，给小曹氏和薛池沐浴换衣。

碧生堂是太夫人的处所，现在恰是热热烈闹的齐聚了一堂。

世人都慌了神，七手八脚的帮着薛池把小曹氏从池子里接了出来，从速送进屋去。

王安家的大喊道：“快拿根长竹竿来！”

帘子一掀，柴嬷嬷就扶着小曹氏走了出去。

薛池站起来：“不必忧心，我来替娘化个病弱妆。”

信娘埋着头，重换了一块布巾来绞发。

薛池倒是没甚么，背面是摸着池边的石头稳着下去的，洗换一下便罢。

仆妇们尖叫起来，薛池一看小曹氏往水里沉去，这些仆妇又不会水又镇静。

融伯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面庞，看了好一会儿才温声道：“这额上是如何了？”

薛池令信娘不要绷着了小曹氏的头皮，松松的替她挽了个坠马髻，发间一排簪了三朵指甲大的小绒花，别的钗环皆不消了。头上的伤口用纱布缠起。眉毛描得固然淡，但却粗直，会显得更纯洁。胭脂不上在两颊，却擦在了眼角。

世人沉默。

小曹氏目光一动，抬手止住了柴嬷嬷：“反正已是这般，由着她，不成再擦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