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仗与那人一样的面貌，走到本日，她早已忘了本来脸孔，镜子里的人不是本身，水里的人，也不是本身。

斯须，殿门敞开，天子在沉寂的雨声当中肃立很久，终究道，“带路。”

哑巴走进凤鸣阁，一起通畅无阻，他走到段灵儿床前，将银面具摘下放在她枕边，面具之下，是一张无缺无损的脸。

拂晓最酷寒的时候，雨水淅沥，冷宫外树上重生的嫩芽被雨淋落，乌衣巷寥寂。

“我畴前……不是这模样……”她嘴唇动了动，“我生得欠都雅……”

“赵献！”若妃猛地从榻上扑下来，手指勾住献帝的靴子，俄然呵呵笑起来，“你觉得你的皇后真的爱你么？你觉得宋庆成真的没有谋反么？！你就没有想过，为甚么五千虎威军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击退匈奴七万雄师么？你就没想过宋庆成为何死无尸首么？那天夜里你为何烂醉？宋庆成为何要放求援引的响箭？段灵儿到底在你酒中下了何物？你就向来都没有想过么？！”

“老奴之罪，万死莫赎，情愿粉身碎骨，只求圣上念在老奴平生衷心，再看一眼柳絮……”

“仙颜……圣宠……”她喃喃道，“我的父亲……我的夫君……我这平生，从未被人爱过。”

天蒙蒙亮，又下起了细雨，陈国昌仍在叩首。

“小妹，”宋庆成道，“别来无恙。”

“你为甚么不亲我？！”她俄然癫狂，“我不美么？我欠都雅么？！”

千万火把亮起，拂晓被照得极红亮，仿佛七月流火的耀阳逼近，雄师包抄皇宫。

“没人喜好你，”献帝道，“并非因为你欠都雅。”

同一时候，皇城上空突然腾起一枚白亮响箭，海东青一声鹰啼，划破长空――

她仍大睁双目，直勾勾望着赵献，不死不休。

“欠都雅，没人喜好我……我爹嫌弃了我娘……甘愿入宫净身……当小我人冷眼的寺人……”

“皇上……”她枯瘦的指掌死力伸直，回光返照地抬起上半身，鬼普通朝献帝抓挠，“你亲亲我，你亲一亲我，你不是喜好这张脸么……亲亲我，你向来都没有亲过我……向来没有亲过我一次……”

她脸皮里的虫子跟着颤栗的力道掉落在席子上，眸子凸出，暴露全部瞳孔，比恶鬼更可骇。

“若妃快不可了，”陈国昌哭道，“就在这一时三刻。”

献帝猛地吸了口气，气管里灌进冷风，死力按捺着呛咳。

若妃躺在席子上艰巨喘气，脸上已腐败化脓，非常骇人。

献帝一动不动，冷冷看着她。

“圣上的孩儿也即将临世，请圣上为皇嗣积阴德，请圣上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