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蹲在一边儿清算着桌上的碗筷，越想越觉着费解，终究还是忍不住摇点头笑道：“说来也怪，阿哥打小儿就被太子爷对上了，磕磕绊绊的这些年，照理早该水火不容了才是——可如何主子看着，这干系仿佛反倒是越来越靠近了……”

太子把脸埋在腾腾的热气里头，一口一口吞着那不知是甚么滋味的热汤。胤祺如果跟平常似的揍他凶他，他倒也不惧顶归去，可偏这么温言和语地耐烦体贴，叫他只觉着内心头莫名难受的要命，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

胤祺苍茫地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那坛酒上头，又游移着转向面前的大哥——以他对这一名大阿哥的体味，对方的思路明显是不能拿常理来测度的。且不说别的，略微有点儿门路的人都晓得他是往明珠这头老骆驼身上搁最后一根稻草的那小我，恰好他这个大哥还半点儿都不信，一口咬定这么个毛都没长齐小屁孩子那里有那般本领，叫毛都没长齐的五阿哥的确不晓得该打动还是该无法。

目睹着这位小祖宗仿佛当真恼了，梁九功忙不迭安抚着，却又俄然苦笑着道：“不瞒阿哥——万岁爷可说了，阿哥如果再打一个喷嚏，就叫主子去畅春园里头抓一只兔子……”

他说得谨慎谨慎，可话一出口，大阿哥却还是立时便挂上了一脸的不乐意：“谁说我不是这块料！你个小毛孩子懂甚么！”

又耐着性子哄了一阵，才总算是把这个连傲娇带过火的哥哥给不情不肯地轰下去陪驾。胤祺抹了把汗轻舒口气，转头却见梁九功竟然一脸的惊诧震惊，好笑地挑了挑眉道：“如何，不信我还能跟二哥好好说话啊？”

太子挑了眉望着他，语气带了些刻薄的寒意。胤祺眨眨眼睛，也不晓得太子这句话究竟是打哪儿出来的，只是笑了笑淡声道：“你哪儿就要了我的命了，我不是还好好的坐在这儿么——莫非你见的是鬼不成？”

“阿哥阿哥，您消消火儿，主子这不也是就跟着您，也没拦着您往哪儿去不是？”

“得了吧——你少在这儿臭美了，就你派来那几个刺客的程度，我一个能打十个。”

“真乖。”大阿哥嘿嘿一笑，用力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又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那你说……是兄弟，你是不是就得帮我？”

胤祺几乎没叫自个儿给呛得咳畴昔，艰巨地捂了胸口，虚着目光道：“大哥，你找我……就这事儿？”

“甚么就算，本来就是！”

明显自打秋狝返来就始终风波不竭，可跟着年关将近，统统却还是被强大的惯性迫使着平复了下来。胤祺入冬以后连着生了两场风寒，把康熙头疼得要命，干脆直接把这个向来不给他费心的儿子扣在了乾清宫。每日紧紧盯着他喝药养病，再不准他随便跨出去一步。胤祺也是自发理亏，老诚恳实地趴在漱芳斋里头养身子，连给四哥的生贺跟给小九儿的讲义都只能靠贪狼送出去，这才总算赶在过年之前把身子完整养得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