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惊奇地听着自个儿这个一贯纯真的师父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却也是不由至心实意地拱手应了一声——自家师父天然是不会晓得今后的事儿的，可恰好就看中了自个儿这个目前还几近平平无奇的四哥，莫非当真是这心中没多少邪念的人，看人才反倒是最准的？

事儿本不算有多庞大，只是纠葛甚多，拖延也甚广。胤祺的气味不稳，说了一阵子便觉着累了，贪狼便适时接过了话头，替着他把背面的景象捡着能说的说了一遍。织造府的事是不能往外流露的，他们俩也都默契的把这些个功绩都推在了贤明神武的万岁爷身上，只说是南书房伴驾的时候跟着跑腿儿出主张罢了。这么一向说到了前儿曹寅上折子的事儿，外头天气早已黑得瞧不见半小我影了。

“虽未曾听过此人，却只怕也定然与佟家有关。”胤禛微微点头，思忖着缓声道：“五弟，佟家人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四哥不知你究竟要去做甚么，可不管如何，必然要到处谨慎，免得着了他们的道儿。”

“来，主子——围炉。”贪狼把边儿上的手炉拎过来，不由分辩地塞进了他的怀里，促狭地反复着他先前的话。胤祺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挪着身子抱膝靠在舱壁上，又用被子把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的：“围炉就围炉，我自个儿围着，你们都喝冷风去！”

“不消不消——这些个小事儿就不劳烦四阿哥了，您也从速歇着吧……”

好轻易把该说的都说得差未几了，贪狼刚松了口气，就见着自家小主子已撑不住地靠在了舱壁上，胸口起伏微促，神采也见着愈显惨白。虽说早已是见得惯了的，可内心头还是止不住的一紧，正想扶着他躺下安息，却刚好碰到了边儿上伸过来的另一只手。茫然地抬了头，便迎上了四阿哥那一双在灯光下头仿佛愈显黑沉的眸子。

“少在这里拍我的马屁——刮风了，还不快回舱子里头歇着去。”黄天霸笑着摇了点头，照着自个儿这个小门徒的后脑轻拍了一巴掌，领着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往船舱里头走去，“你那忽雷太极的心法可还日日练着呢么？到了第几层了？”

“师父眼力惊人，徒儿佩服。”

“四哥身子还没大好呢，叫我给哄回舱里头歇着去了。”胤祺笑着应了一句，抬手接过那龙纹佩放好，又猎奇地仰了头道：“师父，我还一向觉着奇特——江南省该是一个省，为甚么要有两省的巡抚来管？”

胤禛虽于情面一道不免生涩疏离，却在吏治上极有天赋，只听黄天霸提点了几句便已觉悟过来，忙慎重地俯身称谢。黄天霸对自家门徒这个清冷寡言的小哥哥的印象竟然也颇不错，耐烦地将他扶起，又对着一旁的胤祺含笑道：“我看你这些个兄弟里，只要这一个最像模样，你们两兄弟如果能相亲厚、相互搀扶，总要比一小我单打独斗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