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砚难以置信地昂首,看到的倒是段太后已然答复冷然的模样。
景砚全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下认识地起家,低头道:“孩儿不敢。”
她垂首道:“孩儿确是年青,定夺一定考虑全面,但孩儿仍旧感觉眼下外有北郑内乱,内有不臣内忧,天子……天子新丧,觊觎大位者有之,放肆不守本分者有之。所谓‘猛药去疴,重典治乱’,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段太后又道:“皇后如果如此替哀家着想,倒是你的一片孝心。只是……”
段太后暗赞,面上倒是分毫不露:“我大周虽自高祖时便尚武,但须知,兵器之事,终非百姓之福祉。便是眼下,国库不丰,大位虚悬,我大周断不能内里先自乱了,不然就是给那北郑伪朝机遇趁虚而入。皇后的心机,哀家懂。凡我大周之人,无不想重现高祖荣光,但‘徐图渐进’四个字,皇后你要服膺在心啊!”
不待言毕,段太后抢道:“之亮,你不必走!皇家事便是天下事,也是你宰相职责分内事。”
段太后低笑,忽的精光一闪,沉声道:“皇后是在抱怨哀家专断专行吗?”
这一番对话下来,她对这位段太后仿佛有了新的熟谙。直到现在,她才算是了然父亲当年所谓的“太后实乃巾帼豪雄”,当真评得贴切。
不安闲的并非她一小我――
昔日宇文哲在时,诸般政事自有他去主张,景砚牢服膺得十五岁那年,大婚前一日,父亲的殷殷教诲――
景砚神采煞白,忍不住分辩道:“孩儿担忧母后凤体难以接受……接受凶信,一心想着要替母后分忧,莫非……莫非母后竟觉得孩儿……”
景砚心头一紧。
那目光很庞大,似有愤懑,又似哑忍,另有一两分的热切,乃至――
景砚又气又羞,然,情势若此,她又能如何?
如此一来二去,殿内氛围蓦地一松。
但是,究竟倒是,她经心全意地为太后凤体着想,为这大周江山殚精竭虑,她的亲姨母却只悄悄一策画,便将统统尽握在了掌中。
景砚轻笑,“母后运筹大局,朝政诸般大事皆入母后彀中……”
她深深地看了景砚一眼:“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哀家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还要多。便是当年……当年那等天大的痛事,哀家还不是还是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