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史慌道：“娘娘有话回宫再说，把稳叫人听了去！”

贵妃站不住，伏在妹史肩头颤抖着哭：“我，我如果果然做下此事，只怕将来与我的玉哥儿再也不是母子了！我的玉哥儿要如何对待我！他这是要逼我母子两个反目啊！”

正在愣怔思考之际，竟未发觉不知何时天子的身后已多出一个宫人来，那宫人手捧托盘，托盘上有酒一壶，有白绫三尺。果然如这些年听来的传说普通无二，这些传说，竟都是真的。

贵妃却不动。天子不晓得她是满身脱力，还当她是不放心，便有些不快，蹙眉道：“君无戏言，去罢！”

天子见贵妃张着嘴，流着泪，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又重重哼道：“鲜卑人俄然来犯，是你好儿子的授意，而鲜卑人部下的数千人马乃至所需赋税皆是他供应的。简而言之，此番是他伙同你的侄儿，勾搭外贼来打朕的子民，夺朕的江山。”对天长笑一声，“乌孙靡朵儿，你母子两个真当朕是死的么？你跟了朕这一辈子，可曾见过朕被人如此算计过？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过？又可曾接受过如许的奇耻大辱？朕此番不过是将计就计，叫他领兵远赴漠北，借他的手撤除鲜卑人罢了！鲜卑人既已撤除，他这亲信大患便不能再留。朕已于他的帐中安插了人手，二郎即位之日，便是他伏法之时！即便他命大，能躲过朕安插之人的刺杀，领兵杀回到都城，他也是师出知名的反贼一个！届时二郎将他所做下的欺君罔上,窝匪通敌一事公之于众，你觉得，他能躲得过天下人的鄙弃么？不得民气之人，即便造了反，还能做得成这个天子、坐得稳这个宝座么？”

天子暴喝：“开口！那来路不明的外邦女子岂可与朕的皇后相提并论！你也休要再抵赖！他已为那女子杀了无数的人，手上已感染了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此番更是做下开门揖盗，引狼入室之事！我侯家江山将来总有一日要易姓藤原，就义在他这逆贼的手中！朕若不将他撤除，如何有脸去见我侯家的列祖列宗！”

贵妃倒呆了一呆，不知情急之下的随口一说为何竟撞到了天子的内心上，怀玉的一条命是保住了。一个无根无基、无依无靠的女子罢了，即便消逝了，原也算不得甚么，孤单深宫里，最不贫乏的便是这类故事与传说。阖宫高低，那个没有说过或是听人家说过几次如许的故事？约莫也恰是听很多了，想也没想，那句‘她若不在了呢’便脱口而出了。

正在苦劝之时，容长一从寝殿内一起小跑追出来，递给妹史一把油伞，将那宫人手中的物事也接过来，谨慎递与妹史，给她使了个眼色，叮咛道：“有风，过一时只怕有雨，带上伞，出门时莫要叫娘娘淋了雨。”见贵妃满面泪水，胸前的衣衿已然哭湿了一片，心下微有不忍，垂下头去，又低声叮嘱了一句，“人在青柳胡同内，殿下的亲兵围了很多，旁人不得入内，但如果娘娘，必然有体例出来，也必有体例说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