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的身影支出眼底之时，他的心也悄悄地痛了一痛。因而他便晓得了，此后，他再也不会到这茶社中来了。

一番话交代给丁火灶听，再在屋子里没头没脑地转了两转，这里摸摸，那边瞧瞧，把美人觚重新摆摆好，打扮台上的琐细玩意儿归拢好，叫丁火灶出去，单独换了一身衣衫，厥后对镜细心打扮，找出一袭披风穿裹在身上。

他爱上了翰林街天山茶社里的三五文钱一壶的茶水。常常在潮州食府喝过酒用罢饭后，他便会去天山茶社坐上一坐，叫上一壶这里的极品龙井，或是御贡大红袍。龙井也罢，大红袍也好，茶水都是一样的浑浊，茶叶梗都是一样的多。即便如此，也无毛病他爱喝。

但是他毕竟没去说，他凭甚么去说？他为何要去说？他只是紧紧攥动手中的茶盏，眼睁睁地看着她登上那辆宫中来的缁车，垂垂地远去，在街角处转了个弯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几息之间，便是连辚辚车轮声也听不见了。

贵妃问：“何事？”

七品编修王翰林王春树精通茶道，对于茶叶天然也抉剔的很。他俸银未几，品阶不高，喝的茶却比都城内的王公大臣还要讲究几分，这天然是因为他有个运营茶叶铺子的岳家。他岳家为了使这翰林半子对劲，天下的绝品孤品上品茶叶都能给他网罗了来。他平常多喝普洱及洞庭碧螺春，春分至腐败采制的明前雀舌乃是最爱。

逼着云娘点头应下，这才放心。再叫丁火灶去门口与胡同口将守在那边两拨人喊来，将怀玉处境凶恶一事说了，又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想必你们也都明白这个事理，是以不必劝我，不必拦我，即便本日将我强留下来，倘若明日他出了事，我也不会独活下去的。”

他死力探出头去，看风拂动她的青丝，看她衣袂飘然，看她明眸流转，看她一脸的断交，看她这深深的一躬。在他看来，比起回礼，这一躬，更像是某种死别。

他毕竟没去说，他凭甚么去说？他为何要去说？他只是坐在窗后，一口口，一杯杯的喝他的一壶浊茶。待两壶茶下了肚，一趟净房去好，再返来坐下时，他便看到了好久未见的她。

女为悦己者容，那小我又不在，她倒是为谁打扮？

拉开门，到了院中，见云娘面色雪乌黑，正失魂落魄地立在门旁冷静堕泪，上前拉了云娘的手，叮咛道：“云娘，我要走了，你不必自责，也不必难过，你们是为他，我也是为他。这本无可厚非，无可指责，你我内心都明白得很，换做是我，我也必会如此。”

他没有参与朝会的资格，却也晓得朝堂上连日以来产生了很多惊心动魄之事，与之同时，也从她连日来的不露面、接二连三产生的怪事、胡同口逐步增加的保卫及他们脸上凝重的神采中看出些许的不对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