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门出去时，放出去一屋子雨水的冷气，屋内的热气也得以稍稍散去一些，青叶心内却仍然烦躁难消，因而爬起来找水喝，见床头桌上有一杯茶，端起来一口气喝了。茶水另有些温热，倒恰好，只是喝完才想起这是他喝过的杯子，又着了恼，拍拍胸口，长长地呼出几口气，这才没哭出来。停了停，走到门口去闩门，往院中摆布瞧瞧。院中夜雨缠绵，秋风细细，他已不见了身影。

青叶有个弊端，一旦吃惊过分，便会傻掉，只能瞪着眼，张着嘴，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怀玉见她脸上挂着两行泪，一副吃惊不小的傻样儿，便伸手为她擦去眼泪，道：“我和你分歧，我爱甚么人，想要甚么人，我内心清楚得很。”笑了笑，俯身向她耳边轻声道，“自瞥见你的第一眼后，我便晓得了。”看她始终呆呆傻傻，噗嗤一乐，把她脑袋揽过来，又亲了两口。

她当初凭着一腔热血与气愤到处与结月润作对，到现在终究觉出非常的后怕与委曲，喃喃道：“我扎了一刀在结月润心口，不晓得他死了没有。”

他发笑，一把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子，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天然分得清。”俯身往她的唇上悄悄啄了一口，“这是男女间的情-爱。”往她额头上又悄悄啄了一下，“这也是男女间的情-爱。”

她伸手猛地夺下他手中的书，问道：“那我珠仙姐现在那边？胡必赢已死，我珠仙姐可另有命？”

她合计了一会儿，感觉结月润即便当场没死透，只怕下了水也逃不远，必会失血伤重，即便他水性好，有人策应，终究叫他保住一条命，只怕将来也是废人一个了。想到这里，内心便安宁了很多，又问：“那你如何晓得掳了我的是倭人？”

她被他挤得不可，只得委委曲屈地往里让了让，心内却感觉好生别扭。她本不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蜜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说，到处还要讲究个男女有别。即便被下贱客人摸了下面庞手腕子，她只会臭骂归去，或是去跟四海哥告状，四海哥自会替她清算，她却不会因为吃了亏便拎菜刀去砍自家的手腕子。现在虽是情势所逼，但倒是大大的不妙，睡到了人家的床上，已与摸手腕子摸面庞不成同日而语了；身在他的床上不说，床上还挤着一个他，如果被人传出去，叫她今后还如何有脸去见她的卢秀才？

“好生猖獗。”他傲视她一眼，道：“胡必赢的人头我亲眼看到，但并未见着你珠仙姐的尸身……想来是战乱中她趁机逃窜了。她跟了郑四海多年，所见所闻不过是打家劫舍与杀人放火，要紧关头，想来总能保全本身的性命罢。”

他一哂，也并未着恼，只道：“未找到她。她已不在了。”

她本想推开他的，何如风寒未愈，身子发软有力；何如檐下雨水滴落青石板之上的滴答声太冷僻，令民气生孤单；何如室内昏黄灯光令人恍忽，又令人从心底生出丝丝和顺来；何如他的唇舌有凌晨之海风傍晚之海潮的味道，她便像身处大海之上晕了船似地恍忽，只感觉身子摇摇摆晃地将要落海。她心生惊骇，一双本想推开他的手竟揽上了他的脖颈，本身的身子便这么贴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