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侯也几次点头，见维城话毕又接着说道：“如果不顾廉耻，不顾天下安危，只求功名利禄之人天然与乞丐无异。然当年诸葛武侯、骠骑将军等人岂是此等人？儒家所学济世安民之道岂能为一名利所困？”

维城想是早有所备，绿绮古琴竟然早已在怀；章侯也使唤从人将常用雅箫取来。四人沿着曲径碧竹往书院后山而去，路上虽偶有冷场但氛围倒还算不错。

浴兰节当日三人一狐可算得是畅怀喜笑，其乐融融。

初阳在旁，如见二人声气相求意趣相投之时，也为维城有此好友而欢畅。正沉浸在山川知音中，琴箫却同时变声，只感觉初时是乳雁垂翼眺望彼苍，垂垂琴箫声高，则是冥鸿振翅凌云直上。

次日秋府还是遣人来接二老归家，但被秋翁以园中花木难离为由回绝。秋府仆人想也是早料知此成果，将浴兰节所需五彩绳、雄黄酒、粽子等等物品归置好后才辞去。

余杭浴兰节也极其热烈，钱塘湖中游人来往、杨柳蔼蔼、画舫还是。但与西溪相较，此时的钱塘湖便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西溪，余杭名流权贵大半集会于此，更不消说其他的布衣百姓，真恰是人声鼎沸，摩肩擦踵。

转念又想起当年手札来往时的欣喜、执手书字时的默契、谈文论道时的愉悦，初阳又感觉这统统应当都是值得的。望着天上明月,初阳不免思路又飘远：百里外，也不知此时维城是否与本身同望一轮蟾月，是否与本身情意相通。

未几时，已有头船抢水得标，舟中儿郎雀跃不已，想来必是各有犒赏；岸上人群收回雷鸣般的声响，有喝彩声，有哀叹声，各个分歧。小狐也收回了一声赞叹的叫声，颇引得群人谛视。

先生以此为引，让弟子广发言论。有人顾恤乞丐费事无依；有人嘲笑乞丐为衣食而不计病痛，短视之极。初阳略加思考后也说道：“回声虫本是怪疾，乞丐却为此存亡不悔。人间功名利禄又何尝不是回声虫，又有多少报酬之死而不悔？又有几人晓得及时抽身？”

随园先生在旁击掌为和，想是也为此曲感念。俄然，琴箫又同时静音，只见维城章侯各置乐器，相视大笑，男儿联袂先前些许嫌隙又算甚么？长吟复长啸，联袂穿林归。两人竟然径直不顾而去，留初阳与先生共解颐。

竞渡已毕，颁赏也无甚兴趣，初阳等人垂垂往内行走，俄然感受有一目光自高台望来。初阳转头却瞥见章侯立于台边，眼中仿佛有些愤懑。初阳心中有些抱愧，不由得回望与之对视，仿佛要将歉意一一转至。谁料却有旁人滋扰，二人只稍稍对望便各自行去。

是夜，初阳立于窗前，又将婆婆的问话再三思忖：“若要在这凡尘悠长度日,恐怕就要遵循这凡世的端方。世族亲朋俱不能放弃,往昔随便率性只怕也要收敛几分。”思及此处，初阳不免有些欣然，“也不知此后会如何持续？也不知为此放弃本身所求值不值得？也不知章侯心中是否多有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