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殿里帐幔低垂，光芒暗淡，鎏金仙鹤香炉缓缓吐出轻烟。元狩帝半躺在枕上，面色惨白，病容清隽，眉心处浅浅两道竖纹，本来乌黑的两鬓竟然已充满飞霜，暖和的目光正看向楚昭，却又模糊带了一丝核阅，楚昭和他四目相触，却已几步上前扑在床前跪倒道：“父皇！儿臣……”话未说完声音已哽咽，一时这些天来的犹疑，防备，十足都消逝不见，只要一股说不出的委曲涌上楚昭心头，只想和幼时普通，在父皇怀里诉说苦衷。

元狩帝道：“驿馆那边粗陋，如何住得，朕教他们清算崇德院出来，你这些日子先住那边，等外头宅子清算好，你再挪出去。”

楚昭看元狩帝神智复苏，言语腐败，半点没有被挟制的模样，看上去仿佛也并非传言中的病势沉重到不能视朝的程度，贰内心一松，迷惑却又涌上，问元狩帝道：“父皇龙体既无大碍，为何如此焦急撤藩？何不缓缓图之？”

双林听他侃侃而谈，竟然经心全意是在为朝廷为国为民考虑，仿佛再也不介怀本身也是方才被从那权力的高处扯下来，落空了偌大国土的人，对元狩帝竟是全无芥蒂，内心也是唏嘘非常，试想此事如果换到本身身上，藩地运营如许多年，却被生父作为棋子，在权力中间搬来搬去，与亲兄弟争利，随时都有生命之忧，很难涓滴不怨怼，他却竟然仁厚到如此境地……很难教人不为之佩服。

楚昭说了一会儿，看双林怔怔望着他，忍不住停了下来问他：“你看着我做甚么？”

楚昭泪水涌了出来：“父皇究竟身子如何了？儿臣一起好生担忧，寤寐难安，父皇务必让儿臣侍疾床前，略尽孝心。”

双林抬眼看他，微微一笑，反手握住他的手道：“殿下这些日子侍疾，更是辛苦，外头又是虎狼环伺的，我们这算甚么呢？倒是今儿传闻有好动静？”

双林道：“他今儿说去探下御跑堂里的白叟儿，我想着探探动静也好，现在宫里我们一丝动静都不懂，怕行差踏错，以是让他今儿都不必当差了，谨慎谨慎些密查点动静返来。”

双林忍不住浅笑道：“我看殿下本日，感觉分外敬爱。”

楚昭握了双林的手腕，低头看他腕侧微微凸起的骨节，悄悄揉了揉道：“宫里耳目浩繁――委曲你了，我今儿听工部说，宅子很快便能清算好，到时候出宫住，你就能松快些。”

元狩帝嘴角含笑，眼睛里却也明灭泪光：“我儿一起辛苦了，数年不见，我儿已长成如此大好男儿，真凤表龙姿也。”

楚昭惊诧，随机耳背敏捷染上薄红，低头悄悄咳了两声，想说甚么，却竟然一下子不知该说甚么合适，之前那长篇大论的国度大事，早就被抛到脑后，只看那犯上的小内侍，抿着嘴笑得的确是诱人犯法，他恨得牙痒痒，又碍着外头尽是服侍的宫人，只得重重掐了下他的耳垂以示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