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街巷九曲十八弯，小道悠长，两边喧闹，偶尔转过一个拐角，就能看到一枝杏花从青瓦白墙斜出来，还带着欲滴不滴的露。台下石板石阶缝里正长青苔，挤出小草。

羽生摸摸她重新梳起的丫髻：“你还小。”

崔四娘笑道：“羽生姊，你不是说你两位兄长最疼你吗？他们都是读书人，你二哥又见多识广，必然能晓得如何回桐里的。”

她呆在那三教九流之地数年，渐渐长了知识，常着眼与各方客人扳谈。才晓得，故里杭城，从皖南走水路，只要一个月多。

她回想起了一件事。

只是刚问了几句，就闻声那青衣小厮不耐烦道：“去去去，甚么赵家。多少年前就搬走了。”

羽生没有说话。仿佛有些不安。一起无言地只往前走。

羽生少小时被拐走，一起展转卖到了皖南。在皖南举目无亲，又听不懂本地话，又不识字，也未曾出过远门，同时下多数灶前床前闺阁女子一样，不辩东西与南北，连本朝有多少郡省也一无所知。更被黑六这些地痞地痞死死盯着，到处受监督。常叫她恨不得本身是一只鹤，能振翅高飞还故里。

她一向觉得兄长们这么多年是没有找到她。本来……本来……羽生捂着胸口，神采发白，目光飘忽。看她这幅模样，崔四娘吓坏了，连声喊道：“羽生姊，羽生姊，你如何了？我们去医馆，我们去医馆！”

崔四娘点点头，上前扣问。

羽生躲在一旁听着，顷刻如好天轰隆，也不顾甚么，一把跑了出去，抓住小厮的手臂，连声问道：“搬走了？如何搬走的？搬到哪去了？”

挂牌接客以后，过了一个多月，俄然找上门一名杭州客人，指名道姓要点她，说是要听乡音。这位客人抛了很多银子，只是也奇特的很，他一听羽生已经不是清官人，并且已经接客一个月多了，他便又赶紧地走了。羽生连他的面也没见着。

不知睡了多久，闻声一声鸡鸣，羽生顿时惊醒，忙推崔眉：“四娘，起来。”自从离了脂粉铺，崔眉就改返来崔四娘的名姓，再不消阿谁屈辱的花名“崔眉”。但是因为裹脚时候已长，脚已经畸形了，拆开裹脚布便不能行走。以是她们还是裹着脚。

这是统统游子的一贯芥蒂。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但是传闻桐里离此路途迢迢，我们两个女子孤身如何去？何况我们财帛也未几了。”

羽生却俄然有些愁闷，她拢紧本身的大氅遮住脸，拉着崔四娘：“我们从另一条小道走。这里人多。”

终究一朝如愿。

当年她被拐以后，被老鸨毒打折磨，三两天一顿打，还找了黑六刁悍了她。奄奄一息之际，为了活命，她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诺老鸨接客。

崔四娘不明以是，只好渐渐跟着羽生往另一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