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躺着儿子郑胜利和媳妇宝宝。他们要七点过后才起床,仓促忙忙洗漱结束,坐到桌前吃老爸预备好的早餐,然后旋风般地奔出门去挣钱找钱。儿子现在改名叫郑乾了。郑西坡觉得是挣钱,就经验儿子说:再想挣钱,也不能就直截了本地叫挣钱啊,也得含蓄点吧?儿子小眼皮一翻:您白叟家含蓄了吗?人家苏东坡,您郑西坡,明知是个饿死墨客的期间,还大言不惭。郑西坡不免忸捏,也不争辩了,儿子想叫挣钱就叫挣钱吧!儿子这才申明,他这乾是乾坤的乾,胸中有乾坤啊。这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终究结婚了。不结也不可了,宝宝又有身了,说是已经不能再流产。郑西坡暗中松了一口气,多年的苦衷总算告终。因为把钱投给厂里,有力帮儿子买新房,小两口只好住家里。
郑西坡家里有一座老式座钟,还是三十年前和老伴结婚时买的,固然老旧却很准,整点半点顺次敲响。迩来,郑西坡老是在坐钟敲四点半那一响时醒来,随后再无睡意。待座钟敲了五响,就躺不住了,干脆起来做事。熬上一锅粥,煮蛋,拌小菜;然后扫地、擦桌子;忙活完了不到六点,就在小厅板凳上坐着,等着窗外垂垂天明。年纪大了,苦衷重了,拂晓前苦涩的就寝也丢失了,他的生物钟比老式座钟更准。
这日,三条巷口挤满了大风厂退休的老头儿老太,为首批示的是他大门徒、前护厂队长王文革。郑西坡本想悄没声气地跟在世人前面胡乱走一回。却不料,尤管帐把他无情地透露了,这家伙在他身后不管不顾地俄然一声呼喊:哎,大师快看啊,咱工会郑主席也来了!这下好事了,聚在巷口的老头儿老太们像见了主心骨,声声呼喊着“郑主席”,齐刷刷地让出一条通道,硬是把他推到了群访步队的最前线。
因而,郑西坡不再争辩,眼一闭,心一横,上了尤管帐接他的电动车,随尤管帐去了。尤管帐乐了,夸他是当之无愧的工人魁首。郑西坡却愧得很,感觉本身不像工人魁首,倒像鲁迅小说《阿Q正传》里的阿Q——造反?风趣风趣!一群白盔白甲的反动党号召他——阿Q,同去同去!因而一同去。想到这里便笑了。尤管帐扭过甚问:老郑,笑啥呢?郑西坡没解释,只道:骑好你的车,说了你也不懂……
政变固然早在郑西坡料想当中,但真产生了仍显得很俄然。郑胜利改名郑乾没几天,就伙同总经理老马、财务总监尤管帐等内奸迫不及待地召开股东会,由老马把持,把郑乾作为新进大股东阿尔法信息公司的董事提名流,补充为新大风公司董事,并且选为董事长。董事长被选后做了一个很受欢迎的表态发言,说是现在进入了“互联网+”期间,他将以实业为根本,以收集为平台,带领泛博股东和员工去挣钱发财,忽悠得台下掌声雷动,一片“挣钱!挣钱!”的聒噪。郑西坡一脸茫然,问儿媳宝宝:啥叫“互联网加”?宝宝说:这都不懂,您还不该退位让贤吗?!他就如许让了贤。当晚回家就喝醉了,内心一阵清冷:老了,真是老了,他再也不能适应这挣钱乃至抢钱的期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