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棠收敛心神，悄悄抬起了右手，玉色的手腕一摆。

红日初升，琉璃金瓦上沾了薄薄的露水，紫禁城凌晨的薄雾中更显巍峨，雨化田红色蟒袍的富丽袍角掠过空中，俊美容颜下，神采一如既往的是带着淡然的放肆。

风里刀把丝绢递畴昔，低声道：“顾少棠，你晓得我一向讨厌学武，固然是以吃过很多苦头，但也没悔怨过。”

风里刀诘问道：“马车上有甚么人？是不是有个小孩子？”

顾少棠乍闻乡音，颇觉亲热，侧耳听了半晌，奇道：“竟然叫卖的是酒骨槽”，酒骨槽是一道渝州驰名的吃食，乃是用曲酒将羊肉煮好，再撒花椒、茴香、盐巴，装在竹筒当中，筒口用石头将肉紧紧压住，待酒和肉相透，蒸透食之。

那日传谕以后，宁王当场拔剑虐杀了个犯小错的岷州武官，景恕气得连场面话都没再讲，肝火冲冲离城而去，连夜上疏天子：奏陈道宁王朱祁宸狼子野心，生性暴虐，不成救药，他日必生祸端，望天子陛下早做筹办。

有亲兵将盛了热水的铜盆送进帐中，顾少棠解了铠甲，将冻得有些麻痹的手浸在水中，舒畅的感喟：“杀了一百多个，剩下的逃回戈壁去了”

风里刀不敢再拉顾少棠，有些悻悻，一转脸，忽而喜道：“有体例了。”

“不必。”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屋外。

风里刀取出几个铜板，买了两个，转回身来，将“城隍”递给顾少棠，道：“你是城隍，我是小鬼，一辈子给城隍老爷管着，捶腿倒茶。”

那年春光恰好，那年海棠如海，那年是纯白如纸的少年光阴，统统的烦恼都还没有产生，他们理所当然的感觉人生就应当只要欢愉，嘴唇初度相碰的刹时，就如同胡蝶翅膀上的彩虹，甜美的像场好梦，印证着相互的韶华。

常小文的肤色比当年白净了些，脸上敷了胭脂，眉毛也经心的勾过，所谓“居养气，移养体”,草原的波折之花仿佛也有了些温室兰草的婉约，当然只是大要——鞑靼郡主的双眼中的野性娇蛮仍一如龙门堆栈之时。

顾少棠也不睬会他，只是让小伴计上菜。未几时，那孩子利市脚利落的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羊肉过来，顾少棠吃了一箸，眯了眼赞道：“倒还真是故乡的味道，如果有温热的梅子酒配就好了。”

凌晨天气将明未明，草叶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顾少棠带着一队人马，就埋伏在冰冷的长草以后，眼睛敞亮，神采安好刚毅如雕像。

吃乃是人生第一紧急的大事，更何况顾少棠底子不怕他，仍旧走了畴昔，俄然从案台后边窜出了个小男孩，想来方才是被台子挡得严严实实，不过六七岁，圆圆脸长得很清秀，身上破衣褴褛，在北地的瑟瑟北风中打着寒噤，大声热忱号召顾少棠微风里刀二人：“二位客观这边坐，来碗酒骨槽暖暖身子吧。”那大汉鬼憎神厌的神采却一向稳定，仿佛没瞥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