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扇形车窗,窗帘拉开,暴露一大一小两张脸。大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男人,一字眉,凤眼,直鼻,薄唇,面庞俊朗;怀里搂着个眉眼精美的小女孩,约莫四五岁。女孩正透过车窗看着远山和郊野,眼角余光瞥见路旁的顽童们,忙收回远眺的目光打量他们,黑琉璃似的眼中尽是猎奇。
进门便是前庭,中设天井,两边是配房,后设厅堂;厅堂后用中门隔开,分一堂两寝室。
他不是从不信天命的吗?
固然对床上的白叟很陌生,但她晓得这是祖母,爹爹跟她说过的。她便主动靠近,伸出小手,安抚地摸摸白叟干枯的手,并展开笑容,“祖母别怕,明天就好了。”
老太太放开李卓航,抓住孙女的手,用力扣得死死的,晦涩道:“有点瘦……”
月湖像一弯上弦月,李宅就坐落于弓弦正中。
她没有躲闪,也没哭。
他甚么时候请人算卦了?
“这不是李老爷?”
李老太太无声笑了,细心打量她。
他是现在的李家家主。
她不敢拽女儿返来,仓猝道:“母亲,媳妇替他纳妾的!是他不肯意。请母亲指一个,媳妇无不服从。”说着,磕下头去。
李菡瑶起家,站到床头。
顽童们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那是哪一个?”
江玉真见婆婆笑得瘆人,鸡爪般的熟行钳制着女儿柔滑的小手,不由骇然——她因为没能生下儿子,正忐忑呢,见此景象,觉得婆婆迁怒李菡瑶。
大门楼的两横枋间嵌着一幅“百子图”石雕,百个顽童形状各别、神韵丰富。
顽童们忙让到桥头,看着车队,一面低声群情:
庄内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搅动安静的月湖。
李卓望大喊“别乱跑,把稳车!”
“这是……瑶儿?”
“瞎扯!小丫环能让李老爷抱着?”
他嗓子眼热辣辣的,视野恍惚了,抢步上前,“扑通”一声在床前跪下,哽咽道:“母亲,儿子返来了!”浑厚降落的嗓音,恰是李老太太日思夜想的声音。
月庄人大多姓李。
江玉真呆呆地看着婆婆——
李卓航哀思高呼:“母——亲——”声音传到屋外,从天井上升,划破了乌黑的苍穹,轰动了月庄人。
李宅共有十二重天井。
“是蜜斯。我听我奶奶说,太太生了个女人,李家要绝后了。将来要过继儿子呢。”
李卓航悄悄握住那枯瘦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两手合拢,将母亲的手包裹在中间,哽咽又不失果断道:“母亲放心,儿子和媳妇还年青,将来何尝没有机遇生儿子。儿子请人算了一卦,说儿子不会绝后……”
李卓航站在房门口,目光一扫,只见厚重、高古、华贵的三进拔步床像个樊笼,将昔日丰润、文雅的母亲圈在床上,生生磨得描述干枯、生命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