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很黑，也很冷，天井里影影绰绰地站着很多人，没有人点灯，母亲将儿子推到身前，用傲岸的语气说：“这就是武帝之孙、桓帝之子。”

杨奉持续盯着少年，他得在最短的时候内估计出这名皇子的代价，“你看上去不大。”

“皇子很少削发门吧？”杨奉想起来了，恒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王美人就不太受宠，带着儿子居住在一座偏僻的跨院里，太子继位，王美人母子随之进宫，仍然遭到萧瑟，仅仅一个月后，就因为“皇子年事渐长不宜久居禁内”，母子二人都被送出皇宫。

杨奉没动，他身后的浩繁人影也没动。

母亲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儿子方才十三岁，正处于对情面油滑似懂非懂的阶段，很轻易曲解大人的话。“皇位本来就应当是你的。”母亲和顺地说，“武帝是你的祖父，他喜好你，亲身给你起的名字，若不是太早驾崩，武帝会立你当皇太孙。”

“听话。”王美人声音虽低，却不容质疑，“你先进宫，然后……然后……再接我出来。”王美人凑到儿子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记着，除了你本身，别信赖赖何人，也别获咎任何人。”

韩孺子稍稍侧身，目光超出尽力奔驰的四匹骏马，看到起码二十名流兵排成两行堵住来路，个个手持长枪。

母亲的声音缥缈得如同仙乐，韩孺子强撑着抬起眼皮，在昏黄的灯光中，看到了母亲既镇静又严峻的面孔，“母亲……”

“回哪？”韩孺子渐渐坐起，还是没明白状况。

送信的寺人一愣，没有多问，立即退去履行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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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仍然静坐不动，恍忽间明白，这里产生的统统都与他有关，同时又都与他无关。

马车冲不畴昔，他想，扭头看向杨奉，五十多岁的老寺人正像筹办扑食的恶狼一样前倾身材，双手压在车夫肩上，仿佛在替对方用力儿。

“再快一点！”杨奉大吼。

韩孺子不比同龄人矮小，让他显得老练的是神情，就像是一只落入狗窝里的小猫，茫然失措，一时候没法接管太多的陌生面孔和蔼味。

韩孺子从睡梦中被一阵摇摆唤醒，嗅到了熟谙的气味，没有展开双眼，懒懒地嗯了一声。

不管如何，再不受宠的皇子也会在十五岁之前获封王位，这是大楚的祖例，很能够被封到偏僻卑湿之地，可毕竟是一方诸侯，王美人也会成为王太后，今后阔别皇宫的监督与妒忌。

“神佛保佑，我们终究能归去了。”母亲反复道，声音冲动得有些发颤。

韩孺子惊奇地转头，“母亲，我不……”

杨奉沉默半晌，一字一顿地说：“如果只是等的话，永久也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