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春是老父除役子来替，长幼离家，内伐不臣，外御敌寇，远征吐谷浑。前后二子，双双阵亡疆场。

天象千变万幻，天何曾变？

望着迫不及待慷慨赴死的懦夫一行，那苦楚悲壮的孤凄背影，舟排上的黄巾众，一人起声，数人合，庄严的唱起了歌：

官军艨冲有掣机床弩，冒突有撞角，楼船斗舰更是楼高重樯，拍杆儿勾挠抛石车，火球毒烟俱全，水上挪动的城墙普通。

“舍不得就返来，牛叔载你回营。”

说着，又是嗷的一嗓子，“放心吧大伙，不必等我，天国不空，我誓不成佛！”

“还是将军知我武勇，小风起兮鸟欢唱，内应一去兮破城防，恰是鄙人刚强。”

“…那就三匹健马，再予你两个护兵，路上帮衬。”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亲身摇橹把李轩一行送到定津渡的牛叔，举臂朝岸上的李轩大喊一声，一边号召充当船工的黄巾卒，把马朝放下的踏板上牵，一边对先行登陆的李轩大笑，“小仙儿，你胆量这么小，还敢孤身出营去做说客，牛叔高看你一眼。”

“风萧萧兮啊。”

李轩心中出现了猜疑，怕是有诈，话锋一转，摸索道，“莫非诓我，等我方一出营，就万箭齐发？”

牛春深深感喟，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皱纹紧的恨不得夹死苍蝇。

鼓吹天下大同的衣冠士族，又为何偏要以族谱自恃，偏要以衣冠与黔黎百姓分个泾渭清楚？

一登陆，或是活力，三匹玄色健马，点头摆尾的打起了响鼻。

涞水不发，水从漯水来。

李轩牵马向前，脚步不断的同时又转过甚来，举臂挥手，朝舟排上的黄巾众大喊一声，“不要为我入天国而哀痛，真正的懦夫勇于直面暗澹的人生。”

岸上的李轩眼中噙着幸运的泪，内心高兴，面带可惜，与舟排上牛春等一众黄巾众，依依不舍，挥手道别。

加下水军多备走舸，游艇，赤马舟，其形如梭，其疾如风。粗陋的舟排被咬上，更是跑都跑不了。

牛叔摇了点头，甩开了心头的邪念，俯身把脚下的雨披蓑衣拎起，又提起舟排上箱笼，一起递给踏板上搬运箱笼的黄巾兵。

后者的天下，实际是通着的，只隔了一块黄巾。

邓茂整小我都颓了，强撑着才没有倒下，胸中憋闷的浊气一呼而出，唇角掀起一抹暗澹的笑容，转头看向李轩，小眼神朴拙非常，“我怎会诓你？你未曾愿为我入范阳做内应么？范阳旬月可下，内应就不必了，不如往去涿县如何？等本将雄师一至，你我里应外合，州城可破，大功一件啊。”

“彼苍已死，黄天当立。”

彼苍已死，黄天当立。

有安闲的日子不过，换个天又能咋地？

津口河沿湿泥陷脚，长满绿苔，又湿又滑，泊舟于岸，同半停顿。人一脚踏出去，直接就摔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