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程昱献计曰:“云长有万人之敌,非智谋不能取之。今可即差刘备部下投降之兵,入下邳,见关公,只说是逃回的,伏于城中为内应;却引关公出战,诈败佯输,诱入他处,以精兵截其归路,然后说之可也。”操听其谋,即令徐州降兵数十,径投下邳来降关公。关公觉得旧兵,留而不疑。
却说颜良败军奔回,半路迎见袁绍,报说被赤面长须使大刀一勇将,匹马入阵,斩颜良而去,是以大败。绍惊问曰:“此人是谁?”沮授曰:“此必是刘玄德之弟关云长也。”绍大怒,指玄德曰:“汝弟斩吾爱将,汝必通谋,留尔何用!”唤刀斧手推出玄德斩之。恰是:初见方为座上客,这天几同阶下囚。未知玄德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化。
操见连斩二将,心中忧愁。程昱曰:“某举一人可敌颜良。”操问是谁。昱曰:“非关公不成。”操曰:“吾恐他立了功便去。”昱曰:“刘备若在,必投袁绍。今若使云长破袁绍之兵,绍必疑刘备而杀之矣。备既死,云长又安往乎?”操大喜,遂差人去请关公。关公即入辞二嫂。二嫂曰:“叔今此去,可探听皇叔动静。”关公领诺而出,提青龙刀,上赤兔马,引从者数人,直至白马来见曹操。操叙说:“颜良连诛二将,勇不成当,特请云长商讨。”关公曰:“容某观之。”操置酒相待。忽报颜良搦战。操引关公上土山旁观。操与关公坐,诸将环立。曹操指山下颜良排的步地,旗号光鲜,枪刀森布,严整有威,乃谓关公曰:“河北人马,如此雄浑!”关公曰:“以吾观之,如土鸡瓦犬耳!”操又指曰:“麾盖之下,绣袍金甲,持刀立马者,乃颜良也。”关公举目一望,谓操曰:“吾观颜良,如插标卖首耳!”操曰:“未可轻视。”关公起家曰:“某虽鄙人,愿去万军中取其首级,来献丞相。”张辽曰:“军中无戏言,云长不成忽也。”关公奋然上马,倒提青龙刀,跑下山来,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河北军如波开浪裂,关公径奔颜良。颜良正在麾盖下,见关公冲来,方欲问时,关公赤兔马快,早已跑到面前;颜良措手不及,被云长手起一刀,刺于马下。忽地上马,割了颜良首级,拴于马项之下,飞身上马,提刀出阵,如入无人之境。
捱到天晓,再欲清算下山抵触,忽见一人跑顿时山来,视之乃张辽也。关公迎谓曰:“文远欲来相敌耶?”辽曰:“非也。想故交昔日之情,特来相见。”遂弃刀上马,与关公叙礼毕,坐于山顶。公曰:“文远莫非说关某乎?”辽曰:“不然。昔日蒙兄救弟,本日弟安得不救兄?”公曰:“但是文远将欲助我乎?”辽曰:“亦非也。”公曰:“既不助我,来此何干?”辽曰:“玄德不知存亡,翼德未知存亡。昨夜曹公已破下邳,军民尽无伤害,差人保护玄德家眷,不准惊忧。如此相待,弟特来报兄。”关公怒曰:“此言特说我也。吾今虽处绝地,视死如归。汝当速去,吾即下山迎战。”张辽大笑曰:“兄此言岂不为天下笑乎?”公曰:“吾仗忠义而死,安得为天下笑?”辽曰:“兄今即死,其罪有三。”公曰:“汝且说我那三罪?”辽曰:“当初刘使君与兄结义之时,誓同存亡;今使君方败,而兄即战死,假如君复出,欲求兄互助,而不成复得,岂不负当年之盟誓乎?其罪一也。刘使君以家眷吩咐于兄,兄今战死,二夫人无所依靠,负却使君依托之重。其罪二也。兄技艺超群,兼通经史,不思共使君匡扶汉室,徒欲赴汤蹈火,以成匹夫之勇,安得为义?其罪三也。兄有此三罪,弟不得不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