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孔明欲斩云长,玄德曰:“昔吾三人结义时,誓同存亡。今云长虽犯法,不忍违却前盟。望权记过,容将功赎罪。”孔明方才饶了。且说周瑜收军点将,各各叙功,申报吴侯。所得降卒,尽行发付渡江,大犒全军,遂进兵攻取南郡。前队临江下寨,前后分五营。
幸得凌统引一军从刺斜里杀来,敌住曹兵。曹仁引得胜兵进城,程普收败军回寨。丁、徐二将救得周瑜到帐中,唤行军医者用铁钳子拔出箭头,将金疮药敷掩疮口,疼不成当,饮食俱废。医者曰:“此箭头上有毒,孔殷不能痊可。若肝火冲激,其疮复发。”程普令全军紧守各寨,不准轻出,三今后,牛金引军来搦战,程普按兵不动。牛金骂至日暮方回,次日又来骂战。程普恐瑜活力,不敢报知。第三日,牛金直至寨门外叫骂,声声只道要捉周瑜。程普与众商讨,欲临时退兵,回见吴侯,却再理睬。却说周瑜虽患疮痛,心中自有主张;已知曹兵常来寨前叫骂,却不见众将来禀。一日,曹仁自引雄师,擂鼓号令,前来搦战。程普拒住不出。周瑜唤众将入帐问曰:“那边鼓噪号令?”众将曰:“军中教演士卒。”瑜怒曰:“何欺我也!吾已知曹兵常来寨前唾骂。程德谋既同掌兵权,何故坐视?”遂命人请程普入帐问之。普曰:“吾见公瑾病疮,医者言勿触怒,故曹兵搦战,不敢报知。”瑜曰:“公等不战,主张如何?”普曰:“众将皆欲出兵暂回江东。待公箭疮平复,再作区处。”瑜听罢,于床上奋然跃起曰:“大丈夫既食君禄,当死于疆场,以马革裹尸还,幸也!岂可为我一人,而废国度大事乎?”言讫,即披甲上马。诸军众将,无不骇然。遂引数百骑出营前。
周瑜居中。瑜正与众商讨征进之策,忽报:“刘玄德使孙乾来与都督作贺。”瑜命请入。乾见礼毕,言:“主公特命乾拜谢都督大德,有薄礼上献。”瑜问曰:“玄德在那边?”乾答曰:“现移兵屯油江口。”瑜惊曰:“孔明亦在油江否?”乾曰:“孔明与主公同在油江。”瑜曰:“足下先回,某亲来相谢也。”瑜收了礼品,发付孙乾先回。肃曰:“却才都督为何失惊?”瑜曰:“刘备屯兵油江,必有取南郡之意。我等费了很多军马,用了很多赋税,目下南郡反手可得;彼等心胸不仁,要就现成,须放着周瑜不死!”肃曰:“当用何策退之?”瑜曰:“吾自去和他说话。好便好;不好时,不等他取南郡,先成果了刘备!”肃曰:“某愿同往。”因而瑜与鲁肃引三千轻骑,径投油江口来。先说孙乾回见玄德,言周瑜将亲来相谢。玄德乃问孔明曰:“来意如何?”孔明笑曰:“那边为这些薄礼肯来相谢。止为南郡而来。”玄德曰:“他若提兵来,何故待之?”孔明曰:“他来便可如此如此应对。”遂于油江口摆开战船,岸上列着军马。人报:“周瑜、鲁肃引兵到来。”孔明使赵云领数骑来接。瑜见军势雄浑,心甚不安。行至营门外,玄德、孔明迎入帐中。各叙礼毕,设席相待。玄德举酒称谢鏖兵之事。酒至数巡,瑜曰:“豫州移兵在此,莫非有取南郡之意否?”玄德曰:“闻都督欲取南郡,故来互助。若都督不取,备必取之”。瑜笑曰:“吾东吴久欲兼并汉江,今南郡已在掌中,如何不取?”玄德曰:“胜负不成预定。曹操临归,令曹仁守南郡等处,必有奇计;更兼曹仁勇不成当:但恐都督不能取耳。”瑜曰:“吾若取不得,当时任从公取。”玄德曰:“子敬、孔明在此为证,都督休悔。”鲁肃迟疑未对。瑜曰:“大丈夫一言既出,何悔之有!”孔明曰:“都督此言,甚是公论。先让东吴去取;若不下,主公取之,有何不成!”瑜与肃告别玄德、孔明,上马而去。玄德问孔明曰:“却才先生教备如此答复,虽一时说了,展转深思,于理已然。我今孤穷一身,无置足之地,欲得南郡,临时容身;若先教周瑜取了,城池已属东吴矣,却如何得住?”孔明大笑曰:“当初亮劝主公取荆州,主公不听,本日却想耶?”玄德曰:“前为景升之地,故不忍取;今为曹操之地,理合取之。”孔明曰:“不须主公忧愁。尽着周瑜去厮杀,迟早教主公在南郡城中高坐。”玄德曰:“计将安出?”孔明曰:“只须如此如此。”玄德大喜,只在江口屯扎,按兵不动。却说周瑜、鲁肃回寨。肃曰:“都督如何亦许玄德取南郡?”瑜曰:“吾弹指可得南郡,落得虚做情面。”随问帐下将士:“谁敢先取南郡?”一人回声而出,乃蒋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