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道十四公主是天子最宠溺的小公主。她独居一殿,院里四时如春,百花不歇,以珍珠为灯,以绫罗为帐,以玉石为径,吃穿用度皆是天子都无可对比的豪华。然只要十四和天子身边的人才晓得何为实在,何为子虚。
八月十四,气候晴好,朗朗红日,皎皎云团,连风都是和顺慵懒的。女萝捧着绣绷正在藤椅上绣一株梅花,偶尔与十四讲一些内里颤动一时的故事,这赛诗会天然式微下。十四提了一把铁锹蹲在花坛中移植一株桃树,有一搭没一搭的拥戴两句,偶尔对那故事提出一两个疑问,倒是不如何体贴。这园子甚么花都有,就是没有果树,每逢秋实,别人的院子总有一两颗果树挂了沉甸甸的果实,看起来极其诱人,以是她也想种两颗,等候下年或者更长远以后,她就能和女萝在桃树下架一条长椅,捧着素净欲滴的硕果躺在长椅上闲适的看着天涯的云朵卷成一摞一摞的红色菊花——当时,或许她的母后已经取的父皇的谅解,他们一起落拓度完下半小我世。她很难有深切的欲望,好不轻易起了这个念想,就总想为它做点甚么。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女萝悄悄看着窗户上越来越浓的赤色,骄易的道:快点……要来不及了……
十多小我穿戴清一色的暗红衣衫运来石块和木料摞在屋子四周,看模样是要将房间堵实普通。大家脸上都是面无神采的,只要那一双双眼睛在洁白月色的映照下收回幽幽的红光,喉咙上高低下不断的吞咽,精密的汗水从额头和暴露的脖颈上排泄,一点一点伸展了全部脸部,搬抬石块的双臂鼓起,经脉突突的跳动着……
寝殿以内已成阿鼻天国,呜呜的鬼泣和桀桀怪笑混着玉石破裂的声响在呼呼的风中成了诡异的哀嚎,十四的歌吟断断续续,女萝擦拭的血染红了十个铜盆,她从烂掉的一角窗纸望出来,白骨骷髅架以一种奇特的姿势矗立在琉璃渣片中心,双臂上举,两脚垫起,头高高的仰着,嘴巴大张,有惨白的一块皮肉有力的耷拉下来,浓稠的血污几近染红了白骨,刺绣裙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薄弱的白骨上,黑洞洞的眼睛寂静的望着屋顶,有暗红的血珠子零寥落落的滴下,啪嗒落到碎石上——分崩离析。
她一株桃枝方才埋好,无痕已着人搬了三个大铜箱进殿来。一箱诗词集,一箱男衣,一箱记录了插手科举测验的各个文士背景干系的支谱。无痕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冰冷,他指着那三箱子的物什说:“天子命你拿下诗会的宰辅资格。”
女萝愣愣的看着她近乎透明的侧颜,嘴巴动了动,毕竟无声。她早已晓得天子的谕令无人能左其右,十四的宿命凭借其上,它断则十四亡。十四公主怕是比她还要明白这些,以是从未曾有过异声。然她袖子里握着的双手却还是滴落了几珠血。女萝不由叹了口气,霓裳的悲剧又要上演,不知玄武石上的那具白骨可会感觉哀痛。金銮大殿向来放不下后代私交,他杀伐定夺之间对本身的骨肉可曾有过半点顾恤或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