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娘闭着眼睛,盖着被子,后爹搂着弟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可娘却说,不晓得从哪儿捡来的破石头,整天像个宝一样戴着,还说甚么找财路,放着地不种,整天想着天上掉馍馍,这就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家门口儿围着很多人,叔叔伯伯,婶子姨儿的都来了,山伢子人诚恳,见着人就低头,即便是碰上熟人也如许儿。
山伢子起得很早,天赋蒙蒙亮,起这么早做甚么呐?当然是干活儿喽。
山伢子乐坏了,用小细绳儿把筐盖子绑好,抱着筐连跑带颠儿地往家返。
山伢子转头看后爹,然后伸手指着娘说道:“爹,娘返来了。”
山伢子不吭声儿,跪在火盆儿边,捧一把银锞子撒进火盆儿里,看着锡纸在火炭上扭曲、变黑、着起火来。
山伢子接过碗,转头看娘,娘俄然脚不沾地的飘向后爹,跟后爹的身子重合在了一起。
太阳出来了,照得雪地上亮晶晶的,山伢子走得内心欢实,放开喉咙吼起来:“大山的子孙哟……爱太阳喽……”
围在院儿门口儿的人群,收回嗡嗡的低语声。
“说啥呐?”后爹皱着眉朝院儿门口儿看了一眼,把碗递向山伢子:“拿着,快吃吧。”
“哦。”山伢子把筐放在门边,排闼儿走了出来。
他打小儿就身材好,十二岁就能抱起一袋子五十斤的面,人家夏季穿得贼厚还嫌冷,他却嫌穿很多了热,就算是三九天儿也就是穿毛衣毛裤,内里罩上一层单衣。
山伢子愣住,抱着筐朝房门走,赶巧李家婶子开门儿出来,看到山伢子愣了一下,问他:“一大朝晨的,你跑哪儿去了?”
李家婶子叹了口气,说道:“把筐放下,进屋去看你娘吧。”
山伢子低着头答道:“我明天在兔子窝边支了筐,想给我娘扣个兔子吃,扣着了。”
看到山伢子,后爹吐出一口烟,说道:“醒了,锅里给你盖着饼子,另有块儿肉,去吃了吧,是隔壁你刘婶子送来的,我跟你弟弟吃过了。”
“呜……”后爹的哭声更响了。
爹说,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给伢子留个念想儿吧。
爹把一个小布袋子塞到山伢子手里,那是爹一向戴在脖子上面的,小布袋子里装的是一块儿石头,爹说那是祖上传下来的灵石,能够让他们家飞黄腾达。
这一年,山伢子十四岁。
后爹先是一颤抖,然后眸子子就变浑了,举起烟袋锅子照着山伢子脑袋就狠砸了一下,肝火冲冲地嚷道:“我让你把那块儿石头给我!”
“娘?”山伢子傻愣愣的叫。
可爹在临死的时候儿却抓着山伢子的手说:“伢子,爹不是个二溜子,爹也没有跟野女人厮混,爹是出去找发财的路,想让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