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转过御街,见两行都是烟月牌,来到中间,见一家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厨,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骚花月魁。”宋江见了,便入茶坊里来吃茶,问茶博士道:“前面角妓是谁家?”茶博士道:“这是东京上厅行首,唤做李师师。”宋江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茶博士道:“不成大声,耳目觉近。”宋江便唤燕青,附耳低言道:“我要见李师师一面,暗里取事,你可生个婉曲入去,我在其间吃茶等你。”宋江自和柴进,戴宗在茶坊里吃茶。
酒至半酣,柴进问道:“察看头上这朵翠花何意?”那王班直道:“今上天子道贺元宵,我们摆布表里共有二十四班,通类有五千七八百人,每人皆赐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上有小小金牌一个,凿著”与民同乐“四字,是以每日在这里听候点视。如有宫花锦袄,便能勾入内里去。”柴进道:“鄙人却不免得。”又饮了数杯,柴进便叫燕青,你自去与我旋一杯热酒来吃。
无移时,酒到了,柴进便起家与王班直把盏道:“足下饮过这杯小弟敬酒,方才达知姓氏。”王班直道:“鄙人实想不起,愿求大名。”王班直拿起酒来,一饮而尽。恰才吃罢,吵嘴流涎,两脚腾空,倒在凳上。柴进仓猝去了巾帻,衣服,鞋袜,却脱下王班直身上锦袄,踢串,鞋之类,重新穿了,带了花帽,拿了执色,叮咛燕青道:“酒保来问时,只说这察看醉了,那官人未回。”燕青道:“不必叮咛,自有事理支吾。”且说柴进离了旅店,直入东华门去看那内庭时,真乃人间天上。
那人道:“面熟并不了解。”燕青说道:“小人的东人和察看是故交,特使小人来相请。”本来那班直姓王,燕青道:“莫非足下是张察看?”那人道:“我自姓王。”燕青随口应著:“恰是教小人请王察看,贪慌健忘了。”那王察看跟从著燕青来到楼上,燕青揭起帘子,对柴进道:“请到王察看来了。”燕青接了手中执色,柴进邀入阁儿里相见,各见礼罢,王班直看了柴进半晌,却不认得。说道:“鄙人眼拙,失忘了足下,适蒙呼喊,愿求大名。”柴进笑道:“小弟与足下老练之交,且未可说,兄长熟思之。”一面便叫取酒肉来,与察看小酌。酒保安排到肴馔果品,燕青斟酒,殷勤相劝。
且说宋江与柴进扮作间凉官,再叫戴宗扮作承局,也去走一遭,有些缓急,好来飞报。李逵,燕青扮伴当,各挑行李下山,众头领都送到金沙岸饯行。智囊吴用再三叮咛李逵道:“你闲常下山,好歹惹事,今番和哥哥去东京看灯,非比闲时,路上不要吃酒,非常谨慎在乎,使不得平常脾气。如有冲撞,弟兄们不好厮见,难以相聚了。”李逵道:“不索智囊忧心,我这一遭并不惹事。”相别了,取路登程,抹过济州,路经滕州,取单州,上曹州来,前望东京万寿门外,寻一个客店安息下了。宋江与柴进商讨,此是正月十一日的话,宋江道:“明日白日里,我决然不敢入城,直到正月十四日夜,人物鼓噪,此时方可入城。”柴进道:“小弟明日先和燕青入城中去探路一遭。”宋江道:“最好。”次日,柴进穿一身整整齐齐的衣服,头上巾帻新奇,脚下鞋袜乾净;燕青打扮,更是不俗。两个离了店铺,看城外人家时,家家热烈,户户鼓噪,都安排庆赏元宵,各作贺承平风景。来到城门下,没人反对,公然好座东京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