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惜道:“明朝到公厅上,你也说未曾有金子!”
宋江怕他不死,再复一刀,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赶紧取过招文袋,抽出那封书来,便就残灯下烧了;系上鸾带,走下楼来,那婆子鄙人面睡,听他两口儿论口,倒也不着在乎里,只听得女儿叫一声“黑三郎杀人也!”正不知怎地,仓猝跳起来,穿了衣裳,奔上楼来,却好和宋江打个胸厮撞。
阎婆道:“恁地时倒是好也!深谢押司!我女儿死在床上,怎地就义?”
宋江道:“你也须知我是诚恳的人,不会说慌。你若不信赖,限我三日,我将家私变卖一百两金子与你,你还了我招文袋!”
两个下楼来,婆子去房里拿了锁钥,出门前,把门锁了,带了钥匙。宋江与阎婆两个投县前来。此时天气尚早,未明,县门却才开。那婆子约莫到县前左边,把宋江一把扭住,发喊叫道:“有杀人贼在这里!”吓得宋江慌做一团,赶紧掩开口,道:“不要叫!”那边掩得住。县前有几个做公的走将拢来看时,认得是宋江,便劝道:“婆子闭上嘴!押司不是这般的人,有事只消得好说!”阎婆道:“他恰是凶首,与我抓住,同到县里!”
宋江道:“你端的不还?”
婆惜道:“第二件,我头上带的,我身上穿的,家里利用的,虽都是你办的,也委一纸文书,不准你往厥后讨。”
宋江道:“这个无妨。既是你如此说时,你却不消忧心。我很有家计,只教你丰衣足食便了,欢愉半世。”
正在那边没个挽救,刚好唐牛儿托一盘子洗净的糟姜来县前赶趁,正见这婆子结扭住宋江在那边叫委曲。唐牛儿见是阎婆一把扭结住宋江,想起昨夜的一肚子鸟气来,便把盘子放在卖药的老王放子上,钻将过来,喝道:“老贼虫!你做甚么结扭住押司?”婆子道:“唐二!你不要来打夺人去,要你偿命也!”唐牛儿大怒,那边听他说,把婆子手一拆拆开了,不问事由,叉开五指,去阎婆脸上只一掌,打个满天星。那婆子昏撒了,只得罢休。宋江得脱,往闹里一向走了。婆子便一把却结扭住唐牛儿叫道:“宋押司杀了我的女儿,你却打夺去了!”唐牛儿慌道:“我那边得知!”阎婆叫道:“高低替我捉一捉人贼则个!不时,必要带累你们!”众做公的只碍宋江面皮,不肯脱手;拿唐牛儿时,须不担搁。世人向前,一个带住婆子,三四个拿住唐牛儿,把他横拖倒,直推动郓城县里来。
这边也不回话,一迳已上楼来。
阎婆惜又道:“只怕你第三件依不得。”
宋江听了“公厅”两字,肝火直起,那边按捺得住,睁着眼,道:“你还也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