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晨,王婆却才开门,把眼看门外时,只见这西门庆又在门前两端来往踅。王婆见了道:“这个刷子踅得紧!你看我着些甜糖抹在这厮鼻子上,只叫他舔不着。那厮会讨县里人便宜,且教他来老娘手里纳些败缺!”
三小我来到楼上客位里,武松让哥嫂上首坐了。武松掇个杌子,横投坐了。土兵搬将酒肉上楼来摆在桌子上。武松劝哥哥嫂嫂吃酒。那妇人只顾把眼来睃武松。武松只顾吃酒。
话分两端。只说武大郎自从武松说了去,整整的吃那婆娘骂了三四日。武大忍气吞声,由他自骂,内心只依着兄弟的言语,端的每日只做一半炊饼出去卖,未晚便归,一脚歇了担儿,便去除了帘子,关上大门,却来家里坐地。
自武松去了十数日,武大每日只是晏出早归;归到家里便关了门。那妇人也和他闹了几场;向后弄惯了,不觉得事。自此,这妇人约莫到武大归时先自去收了帘儿,关上大门。武大见了,自内心也喜,深思道:“恁地时却好!……”
酒至五巡,武松讨个劝杯,叫土兵筛了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在上,本日武二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做事,明日便要启程。多是两个月,少是四五旬日便回。有句话特来和你说知,你向来为人脆弱,我不在家,恐怕被外人来欺负。假定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出去卖;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到家里,便下了帘子,早闭上门,省了多少是非口舌。如如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论,待我返来自和他实际。大哥依我时,满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我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吃过了一杯酒,武松再筛第二杯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邃密的人,不必武松多说。我哥哥为人朴素,端赖嫂嫂做主对待他。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么?岂不闻前人言:“蓠劳犬不入’?”那妇人被武松说了这一篇,一点红从耳朵边起,紫涨了面皮;指着武大,便骂道:“你这个肮脏浑沌!有甚么言语在外人处说来,欺负老娘!我是一个不戴头巾男人汉,叮叮铛铛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鳖老婆!自从嫁了武大,端的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有甚么篱笆不牢,犬儿钻得入来?你胡言乱语,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砖头瓦儿,一个个要着地!”武松笑道:“若得嫂嫂这般做主,最好;只要心口呼应,却不要‘心头不似口头’。既然如此,武二都记得嫂嫂说的话了,请饮过此杯。”那妇人推开酒盏,一向跑下楼来;走到半扶梯上,发话道:“你既是聪明聪明,却不道‘长嫂为母’?我当初嫁武大时,未曾传闻有甚么阿叔!那边走得来‘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公’!自是老娘倒霉了,鸟撞着很多事!”哭下楼去了。那妇人自妆很多奸伪张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