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休絮烦。第三日早餐后,王婆只张武大出去了,便走过后门来,叫道:“娘子,老身大胆……”那妇人从楼高低来道:“奴却待来也。”两个厮见了,来到王婆房里坐下,取过糊口来缝。那婆子随即点盏茶来,两个吃了。那妇人看看缝到晌午前后,却说西门庆巴不到这一日,裹了顶新头巾,穿了一套整整齐齐衣服,带了三五两碎银子,迳投这紫石街来;到得跑堂门首便咳嗽道:“王乾娘,连日如何不见?”那婆子瞧科,便应道:“兀!谁叫老娘!”西门庆道:“是我。”那婆子赶出来看了,笑道:“我只道是谁,却本来是施主大官人。你来得恰好,且请你入去看一看。”把西门庆袖子一拖拖进房里,对着那妇人道:“这个便是那施主,――与老身那衣料的官人。”
那婆子道:“大官人,休怪老身直言:你先头娘子也没有武大娘子这手针线。”西门庆道:“便是小人先妻也没有此娘子这表人物。”那婆子笑道:“官人,你养的外宅在东街上,如何不请老身去吃茶?”西门庆道:“便是唱慢曲儿的张惜惜;我见他是路歧人,不喜好。”婆子又道:“官人,你和李娇娇却悠长。”西门庆道:“这小我见今取在家里。如果他似娘子时,自册正了他多时。”王婆道:“如有娘子般中得官人意的,来宅上说没妨事么?”西门庆道:“我的爹娘俱已殁了,我自主张,谁敢道个‘不’字。”王婆道:“我自说要,孔殷那边有中得官人意的。”西门庆道:“做甚么了便没?只恨我伉俪缘分上薄,自不撞着!”西门庆和这婆子一递一句,说了一回。王婆便道:“恰好吃酒,却又没了。官人休怪老身差拨,再买一瓶儿酒来吃。如何?”西门庆道:“我手帕里有五两来碎银子,一发撒在你处,要吃时只顾取来,多的乾娘便就收了。”
毕竟这郓哥寻甚么人,且听下回分化。
那婆子拣好的递将过来与那妇人吃。连续斟了三巡酒,那婆子便去烫酒来。西门庆道:“不敢动问娘子芳华多少?”那妇人应道:“奴家虚度二十三岁。”西门庆道:“小人痴长五岁。”那妇人道:“官人将天比地。”王婆走出去道:“好个邃密的娘子!不唯做得好针线,诸子百家皆通。”西门庆道:“倒是那边去讨!武大郎好生有福!”王婆便道:“不是老身说是非,大官人宅里枉有很多,那边讨一个赶得上这娘子的!”西门庆道:“便是这等一言难尽;只是小性命薄,未曾招得一个好的。”王婆道:“大官人,先头娘子须好。”西门庆道:“休说!如果我先妻在时,却不怎地家无主,屋到竖!现在枉自有三五七口人用饭,都不管事!”那妇人问道:“官人,恁地时,殁了大娘子得几年了?”西门庆道:“说不得。小人先妻是微末出身,却倒百伶百俐,是件都替得小人;现在不幸,他殁了已得三年,家里的事都七颠八倒。为何小人只是走了出来?在家里时,便要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