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婆一力撺掇那婆娘当夜伴灵。第二日,请四僧念些经文。第三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那妇人带上孝,一起上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叫举火烧化。只见何九叔手里提着一陌纸钱来参加里。王婆和那妇人访问,道:“九叔,且喜得贵体没事了。”何九叔道:“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未曾还得钱,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诚!”
郓哥那小厮也瞧了八分,便说道:“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岁没人养赡,我却难相伴你们吃官司耍。”武松道:“好兄弟。”——便去身边取五两来银子。——“你把去与老爹做川资,跟我来发言。”郓哥自内心想道:“这五两银子如何不川资得三五个月?便陪待他吃官司也无妨!”将银子和米把与老儿,便跟了二人出巷口一个饭店楼上来。
酒已数杯,只见武松揭起衣裳,飕的掣出把尖刀来插在桌子上。量酒的惊得呆了,那边肯近前。看何九叔面色青黄,不敢吐气。武松捋起双袖,握着尖刀,指何九叔道:“小子细致,还晓得‘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休怕惧,只要实说!——对我一一说知哥哥死的原因,便不干与你!我若伤了你,不是豪杰!倘如有半句儿差,我这口刀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笼!闲言不道,你只直说我哥哥死的尸首是怎地模样!”
武松道:“嫂嫂,且住。休哭。我哥哥几时死了?得甚么症候?吃谁的药?”那妇人一头哭,一头说道:“你哥哥自从你转背一二旬日,猛可的害急心疼起来;病了八九日,求神问卜,甚么药不吃过,医治不得,死了!撇得我好苦!”
火家听了,自来武大师入殓。停丧安灵已罢,回报何九叔道:“他家大娘子说道:”只三日便出殡,去城外烧化。‘“火家各自分钱散了。何九叔对老婆道:”你说这话恰是了;我至期只去偷骨殖便了。“
武松回到下处房里,换了衣服鞋袜,戴上个新头巾,锁上了房门,一迳投紫石街来。两边众邻舍瞥见武松回了,都吃一惊。大师捏两把汗,悄悄的说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个太岁返来,怎肯干休!必定弄出事来!”
武松听不细心,却待向前来再看时,并没有寒气,亦不见人;自家便一交颠翻在席子上坐地,深思是梦非梦,转头看那土兵时正睡着。武松想道:“哥哥这一死必定不明!却才正要报我晓得,又被我的神情冲散了他的灵魂!”放在内心不题,等天明却又理睬。
话说当时何九叔颠仆在地下,众火家扶住。王婆便道:“这是中了恶,快将水来!”喷了两口,何九叔垂垂地动转,有些复苏。王婆道:“且扶九叔回家去却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