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吃了茶饭罢,施恩便道:“后槽有马,备来骑去。”武松道:“我又不脚小,骑那马怎地?只要依我一件事。”施恩道:“哥哥但说无妨,小弟如何敢道不依。”武松道:“我和你出得城去,只要还我‘无三不过望’。”施恩道:“兄长,如何‘无三不过望’?小弟不省其意。”武松笑道:“我说与你,你要打蒋门神时,出得城去,但遇着一个旅店便请我吃三碗酒,若无三碗时便不过望子去,这个唤做‘无三不过望’。”
当日施恩来见武松,说道:“本日且未可去;小弟已令人探知这厮不在家里。明日饭后却请兄长去。”武松道:“明日去时不打紧,本日又气我一日!”
施恩听了,想道:“这欢愉林离东门去有十四五里地步,算来卖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店吃三碗时,刚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边。——恐哥哥醉了,如何使得?”武松大笑,道:“你怕我醉了没本领?我倒是没酒没本领!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领!五分酒五分本领!我若吃了非常酒,这力量不知从何而来!若不是酒醉后了胆小,景阳冈上如何打得这只大虫?当时节,我须烂醉了好动手,又有力,又有势!”施恩道:“却不知哥哥是恁地。家下有的是好酒,只恐哥哥醉了出事,是以,夜来不敢将酒出来请哥哥深饮。既是哥哥酒后愈有本领时,恁地先教两个仆人自将了家里好酒,果品淆馔,去前路等待,却和哥哥渐渐地饮将去。”武松道:“恁么却才中我意;去打蒋门神,教我也有些胆量。没酒时,如何使到手腕出来!还你目前打倒那厮,教世人大笑一场!”
早餐罢,吃了茶,施恩与武松去营前闲走了一遭;返来到客房里,说些枪法,较量些拳棒。看看晌午,邀武松到家里,只具着数杯酒相待,下饭按酒,不记其数。
当夜武松巴不得天明。夙起来洗漱罢,头上裹了一顶万字头巾;身上穿了一国土色布衫,腰里系条红绢搭膊;上面腿絣护膝八搭麻鞋;讨了一个小膏药贴了脸上“金印”。施恩早来请去家里吃早餐。
武松听罢,唱个无礼喏,相对便坐了。施恩却立在面前。武松道:“小管营如何却登时?”施恩道:“家尊在上相陪,兄长请自负便。”武松道:“恁地时,小人却不安闲。”老管营道:“既是义士如此,这里又无外人。”便叫施恩也坐了。
武松正要吃酒,见他把按酒添来相劝,心中不在乎;吃了晌午餐,起家别了,回到客房里坐地。只见那两个仆人又来奉侍武松沐浴。武松问道:“你家小管营本日如何只将肉食出来请我,却未几将些酒出来与我吃?是甚意故?”仆人答道:“不敢瞒都头说,今早老管营和小管营群情,本日本是要央都头去,怕都头夜来酒多,恐本日中酒,怕误了闲事,是以不敢将酒出来。明日正要央都头去干闲事。”武松道:“恁地时,道我醉了,误了你大事?”仆人道:“恰是这般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