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自把包裹背了,说道:“不须庄客远送我,我自和武兄弟去。”孔明、孔表态别,自和庄客归家,不在话下。
自此,两个在孔太公庄上。一住过了旬日之上,宋江与武松要行,孔太公父子那边肯放,又留了三五日,宋江坚执要行,孔太公只得安排筵席送行。管待一日了,次日,将出新做的一套行者衣服,皂布直裰,并带来的度牒手札戒箍数珠戒刀金银之类交还武松;又各送银五十两,权为盘费。宋江推却不受,孔太公父子只顾将来拴缚在包裹里。
燕顺、郑天寿便引了宋江,直到后山王矮虎房中,推开房门,只见王矮虎正搂着那妇人求欢。见了三人出去,仓猝推开那妇人,请三位坐。宋江瞥见那妇人,便问道:“娘子,你是谁家家属?这般时节出来闲走,有甚么要紧事?”那妇人害羞向前,深深隧道了三个万福,便答道:“贱妾是清风寨知寨的浑家。为因母亲弃世,今得小祥,特来坟前化纸。那里敢无事出来闲走?告大王垂救性命!”宋江听罢,吃了一惊,肚里深思道:“我正来投奔花知寨,莫不是花荣之妻?我如何不救?”宋江道:“你丈夫花知寨,如何不出来来同你上坟?”那妇人道:“告大王:侍儿不是花知寨的浑家。”宋江道:“你恰才说是清风寨知寨的恭人。”那妇人道:“大王不知,这清风寨现在有两个知寨,一文艺武。武官便是花荣;文官便是侍儿的丈夫,刘高。”宋江深思道:“他丈夫既是和花荣同僚,我不救时,明日到那边时须欠都雅。”宋江便对王矮虎说道:“小人有句话说,不知你肯依么?”王英道:“哥哥有话,但说无妨。”宋江道:“凡是豪杰犯了‘溜骨髓’三字的,好生惹人嘲笑。我看这娘子说来,是个朝廷命官的恭人。怎生看鄙人薄面,并江湖‘大义’两字,放他下去,教他伉俪完聚如何?”王英道:“哥哥听禀:王英自来没有个压寨夫人做伴。况兼现在当世,都是那大头巾弄得歹了,哥哥管他则甚?胡乱容小弟这些个。”宋江便跪一跪道:“贤弟若要压寨夫人时,宋江今后拣一个伏贴好的,鄙人纳财进礼,娶一个伏伺贤弟。只是这个娘子,是小人朋友同僚正官之妻,怎地做小我情,放了他则个。”燕顺、郑天寿一齐扶住宋江道:“哥哥且请起来,这个轻易。”宋江又谢道:“恁的时,重承不起。”燕顺见宋江坚意要救那妇人,是以不管王矮虎肯与不肯,喝令轿夫抬了出去。那妇人听了这话,插烛似的拜谢宋江,一口一声叫道:“谢大王!”宋江道:“恭人溺休谢我,我不是盗窟里大王,我自是郓城县客人。”那妇人拜谢了下山,两个轿夫也得了性命,抬着那妇人下山来,飞也似的走,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这王矮虎又羞又闷,只不作声,被宋江拖出前厅劝道:“兄弟,你不要烦躁。宋江今后好歹要与兄弟完娶一个,教你欢乐便了。小人并不失期。”燕顺、郑天寿都笑起来。王矮虎一时被宋江以礼义缚了,虽不对劲,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自同宋江在盗窟中吃了筵席,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