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醒思虽还保持风采,安坐不动,但握杯的手一紧,酒杯裂成数片。他自五岁习武,拜过名师三十六,个个都是驰名有姓有字号的人物,集众家之长,日夜勤练不辍,与人比武过招,从未败过,夙来被人众口一词,称为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那里尝过被人这般轻视的滋味。
但有一个略带衰老的声音,却在统统反应之前叫了出来:“停止。”
一阵怪声,惊得楼中上高低下,一片惊诧。
青年这才回身,对性德深施一礼,正要开口,身后却有人先一步说:“老朽谢远之,这是我孙儿谢醒思。他幼年无知,有失礼之处,老朽代他赔罪。”
谢远之再也节制不住,笑出来,却又不肯失了成分,如何也不肯大笑,只好一边笑,一边咳嗽:“这个咳,公子咳,太谦善了。”
“五十两”青年的大眼睁到更大,伸出五个手指,身子有些摇摆,语气微小得像在做梦。
楚韵如声音清悦似珠落玉盘,容若听来却如饮美酒,身形一震,马上笑开了怀:“这是山荆。”
谢醒思拍案而起:“你甚么意义?”
容若老脸一红,把手往背后一摸,扯出不知何时躲到他背上的小精灵,恶形恶状地喊:“亏我还叫你小精灵,如何这么没眼力,这个时候你吹甚么牛?”
听得如许不伦不类的答复,满腹诗书的楚韵如又在里头轻笑起来。
容若跳起来,扯了性德的衣裳硬按他坐下,然后笑嘻嘻先容说:“这是我远房表兄萧性德。表哥自小父母双亡,和我在一处长大,到处顾问我,又帮我办理家业,替我练习保镳,我视他如同骨肉兄长,偏他要拘礼,总说是托庇容家的下人,不肯和我称兄道弟,真真把我一颗诚恳给糟蹋了。谢先生你德高望重,帮我好好说说他吧!”
谢远之为人老道,经历极丰,那里会看不出容若身边这一干人的眼色古怪,不过只当不知,笑对性德道:“萧公子出尘拔俗,又何必拘泥俗礼,枉负了容公子一番情意。”
青年浅笑回了一礼:“鄙人一时技痒,冲犯了三位,正要赔罪才是。”
萧远眉峰一挑,冷冷道:“不敢当,济州谢远之,盐商行会的首级,手控楚国三分之二的盐业,富甲天下。多少高官富贾倾慕凑趣,要与你拉上干系,多少武林妙手竭经心机,想在你手底下效力。素闻谢老板家大业大架子大,便是天大的人与事,常常都只由你最信赖的孙儿出面对付,不知我们这一行人,那里来这么大的面子,值得你谢大老板亲身扳话。”
他脱手非常简朴,不过是举手投足罢了,双手一举,两把刀一齐砍在他臂上,持刀的老者与少年同时收回一声闷哼,被震得翻身跌往楼下。
容若笑容一僵。
本来因为萧远一番别有用心的话而严峻起来的氛围,至此被粉碎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