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的话,他竟从一个女子的口入耳得。
一时候,大殿当中,越冷寂。
——“臣知前人言,但愿良民有安生之日,即臣身得残暴严格之名亦不敢辞。臣启殿下,亦如是也。”
一手合上,交给犹在垂膜拜的内宫监,语气温愠,“下送往平城。”
殿中,萧衍正坐中心,身上是惯有的疏离气味。他轻抿一口杯中温茶,复又从一堆奏疏中拿起安排在上的一本,展开快阅览。
亦如是也……即使身怀恶名惧不敢辞,惟愿百姓安康福乐……
她大胆,却非率性妄为,她所言所行,都是有依有据。
她是个剔透之人,当是晓得这其中的短长,却还是提出要用厉法严惩就逮匪盗,已正朝廷威仪。
双眸微微眯起,眸中暗涌波澜,像万丈深渊下的玄池,不成窥见,窥不见底。
——“准!”
她不怕他,一点都不怕。
宫监恭敬地双手举过甚顶接下,那奏疏中的红色独字刺目夺目。
她必定是晓得这道旨意下去,她这个上奏之人,定然会被天下的酸儒文人的唾沫星子淹没,还将蒙受百姓官僚非议。
——臣谏言,若捕获贼匪,当痛加诛戮,以威猛之法斩除弊端,不然祸害将不得结束,百姓将不得安生。臣要求殿下恩准,允臣加大惩办力度,一棒喝之,厉法治之,酷刑惩之,以儆效尤。
他乃至能够设想,若她现在在这,必定会与他据理力图,他印象中的薛靖宁,就是个不惧天威的反骨女子。
是平城来的奏折,还是是一卷柔中带刚、苍劲峻逸的好字,一如那女子,仟弱之躯却一身傲骨。
平城安稳,她却要被天下所诟病。现在大齐四海升平,日趋繁华,酷刑峻法总归是慎行慎用。
他紧紧抓着那份奏疏,一手猛地重拍桌子,斥一句,“薛靖宁,的确大胆,目无国法!”
满朝文武,那个敢在他的面前这么开阔安闲地说“身得残暴严格之名亦不敢辞”的,怕是没能找出一个。
殿外细雨渐大,模糊有些凉意,吹拂出去,卷起案桌上的一卷薄纸。
细雨微斜,如浅薄劣雾普通丝缕缠绵。 藐小的雨滴自睿思殿的琉璃瓦上滴落下来,坠在青石砖上,荡起水花。
萧衍收回思路,这才开端读奏疏中事,仓促看去,神采愈庄严。
墨笔在他手中捏拿好久,殿外雨滴窸窣声响,萧衍停顿半晌,终究悬臂点墨,在那奏疏的尾端重重批上一字,浓墨非常。
他这一声呵叱,吓得殿中世人都齐齐膜拜下来,寂静着不敢多说一句,乃至不敢出半点声响。
萧衍目光投向手中奏疏,那折子中的最后一句,深深地印在他眼中,振起波澜。
这女子!萧衍不知为何,竟徒然涌起一道肝火,莫名的,想将这份奏疏涂抹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