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稍待，前头有辆车挡了我们的路。”外头传来宋连的声音，“我去叫他们让让。”

究竟不再是小的时候，她低头看着脚下丛丛簇簇的青草，叶上露水打湿了鞋头，冰冷的钻心。

“您节哀。”她意味性的安抚。

一个瞧瞧倾斜的车身，一顿上前，“爷，这外头风景尚可，您不若下来透透气。”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一个上前，在窗户前头低低禀报了几句，但听仆人嗯了一声，便行了个礼，缓慢的跑下山去。

“她……”男人垂下双手，略微侧了侧眼，叹出一口气，“她去了，有三年了。”

“明微！”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喊，几近是下认识的，敏捷侧身躲在了荒草丛中，目睹得一人大步流星的追来，她死死屏住呼吸，待他走过，却泪如雨下。

白衣裳的女人叮咛了一句，自接下篮子，沿着青石板路往上走去。

她纳福，“请为大人扶车。”

一如当初他教她读书，低徊委宛，醇醇动听。

实在有甚么关于他的她不晓得呢？

他见老了，当初精气的两撇八字胡蓄成了短促的山羊胡，两颊凸起下去，棱角欲趋清楚，嘴唇紧抿着，几近崩成了一条线。那双曾令她一心神驰的眼睛也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饱经风霜以后的沧桑与哑忍，望着她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这车正卡在路右边的一个水坑里，半个轮子都歪了下去，山路不算窄，这水坑也非常较着，本来往左便可绕过，不知如何就正恰好好陷了下去，乃至于将将挡在路当中，摆布都过不得车了。

山林被洗的一干二净，青松翠柏，绿草繁荫，到处是一片葱茏的色彩。

李明微内心格登一下，这声音竟是……她心头骤乱，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伸手揭开了车帘。

那含笑淡泊间，清楚埋没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悲苦，可，她已不信他。他低低叹了一声，转过甚。

他微微蹙了眉，旋即又松开，抑着声音道：“老是我疏于照顾你，负了你母亲所托，你有甚么难处，不要再瞒着我。”

车辙辘辘滚过空中，她长长探出一口气，肘支在膝头，双手掩住了脸。

这是要与他划清边界么？他并不懂她的意义，目光沉沉的望着她，似要将人看出一个洞穴。

幼时养成的风俗，她老是怕他的，怕他责备，怕他绝望，更怕的是他回身，不说话也不看她，留她一个不知所措。

眼望着山下风景，却问身边人：“此去百望祠另有多远？”

“舅母可好？”

“陆离娘舅。”她先出了声，谛视在他面上。

秦卫氏葬在山后不远，她拜过父母，随他去祭拜老婆。

他笑了笑，“立论有我，你只将文章写标致就好，莫说你连文章都不会写。”眼望向她，淡道：“走吧，再晚些，便合你我二人之力，也进不了百望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