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候,我奶奶都过着暗无天日的糊口,每天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只要比及明月高悬的深夜来临,我奶奶才壮着胆量爬出地窨子,在宽广的天井里自在活动一会儿,贪婪地呼吸着新奇氛围。我想也只要在举头望明月时,她才气深切贯穿到本身作为灵长类植物存在的真正意义。
媒人手里拽着一根宿命的红线敲开了我曾祖父家的大门……
前人以为每个汉字都是有灵魂的,平时捡到带字的废纸要放入惜字纸匣中,等积累到必然命量,就拿到田野去烧了,然后挖个坑将纸灰埋起来。前人一样以为,用有字的纸擦腚乃是轻渎圣贤的罪过。贤人一旦活力了,结果很严峻,我爷爷的屁股就是最好的例证。血淋淋的经验啊!
我爷爷奶奶给我讲过的和鬼子有关的故事另有很多。鬼子爱吃山区的柿饼、山查、核桃、软枣、秋后蜜(一种小蜜桃)等土特产,却不肯吃煎饼。本地老百姓就猜想日本人和中国人的肠胃是否有甚么分歧,他们说鬼子的肠子像面条(也有说像筷子的)一样细,鬼子吃了煎饼轻易消化不良,会把肠子堵住,肠子堵了就拉不下屎来,人就会被活活憋死。
抗战胜利前夕,八路军在佛爷岭上打枪,枪声响了一夜,暴风雨残虐了一夜。鬼子撤退时正赶上临仙河发大水,这些来自人间的恶魔被大水猛兽刹时吞噬,几近全军淹没。
我曾祖父是临仙镇鼎鼎驰名的石工,同时又会干一些木工活,还会打铁。他白叟家年青时(一战期间)下欧洲当华工,签了三年卖身契,用九死平生换来的五百块大洋给家里盖起了几间青砖大瓦房,置了十几亩良田。再加上靠家传的技术给城里的大户人家修造墓室、雕镂墓碑及石像生、定做寿材等活战略生,别看他表面卤莽,豪宕不羁,实则心机细致,并且读书不辍(知识窜改运气,我感觉这一点算是我们阿谁家属遗传下来的磨难基因中独一没出缺点的部分),特别喜好研讨一些佛典道藏微风水类的古籍,平时也给人算命看相、断个阴阳宅、测测休咎祸福甚么的,就如许垂垂堆集了些家底。虽说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称得上衣食无忧了。
在这里设帐教书的是周庄的一名前清期间的老秀才。周夫子白发皤然,银须飘飘,戴着一副老花镜。他整日里不苟谈笑,端庄呆板,令民气生畏敬。有一回,我爷爷闹肚子,顺手从惜字纸匣(一种长方形木匣子)里拿了一张带字的纸擦屁股,被周夫子逮个正着,屁股上挨了好一顿戒尺,痛得他哇哇大哭。
民国三十一年,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我爷爷迎娶了我奶奶。我奶奶嫁到童家来时年方十九(虚岁,乡村风俗叫法),她比我爷爷大了整整六岁。婚后的糊口……该如何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