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还在扎木术母亲的帐里侍疾？”

“是，殿下。”

采平笑道：“殿下但是驰念长安了？想陛下，想皇后娘娘了吧？”

她一伸手，又把写了半张的宣纸团起来往地上一扔，地上的纸团越积越多。采平一旁为她磨着墨，谨慎道：“殿下先歇会吧，您都写了两个时候了。”她不语。

想起远在六千多里外的亲人，体弱多病的母亲，仿佛一夜间老去的父亲，心内仍然沉痛不已。曷不委心任去留？

“他许是正被拉姆公主拉着练功呢，这大寒天的，那拉姆公主也真是的。”

只在另一张纸上又写了一句：“曷不委心任去留……”心内一激灵，曷不委心任去留？是的，这些糊口都不是她想要的！可去留，真能随心所欲么？

采平吓了一跳：“外头正下雪，殿下要去哪？要不奴婢去把杨侍卫请来，让他陪您同去？”

雪雁奋笔在宣纸上眷写了一遍又一遍，可心内还是没法安静下来。落笔的竟满是整篇的《归去来辞》。她只觉指尖越来越冷，越来越僵，手抖得更加短长。心乱，纸上的笔法更乱。

归去来兮！故乡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难过而独悲？悟过去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

她分开几案，于偏榻坐下：“现时是甚么时候？”

采平一愣，忙向内行去。紧接着又回了来：“殿下说得没错，外头真的下雪了。”

雪雁听着，喃喃道：“在长安，这时节还能够放鹞子呢。”

“不。”她从衣架上取下梅色滚白雪狸毛边大氅披上，简练道：“去备马吧，莫要轰动了别人。”

心内竟来来去去只要他那一句“我迎她返来，不过为了两国绑交，绝无他意，绝无半点后代之情。”她几近能设想，尺尊听得这话时面上的对劲神采。

采平给她倒了杯热茶：“这里的气候果是与长安大分歧呢，才玄月初就下雪了。如果在长安，才是秋高气爽，金桂盛开的季候呢。”

采平见她不语，又道：“殿下自凌晨从老夫人的帐里返来，便写到现在，殿下，您为何去给老夫人存候，却连她的帐也不入就返来了？您如果身感不适，不如歇一会吧？”

她站起家来，平声道：“为本宫备马，本宫要出城一趟。”

她扔动手中的狼毫笔，笔尖饱满的墨在纸张上分散开来，像一朵玄色的乌云在苍穹中弥散。“如何越来越冻？外头下雪了么？”

可那慈眉善目标老夫人，又何故会让他说出如许的话来？绝无半点后代之情！他话里的断交刹时击垮了她，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不是要去斗，不是要去争，她在乎的不过是……

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