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想了会,猛地一拳砸在槐树上,狞声道:“世轩,你奉告刘圣手,不管如何得让二老爷拖过后天祭祖,不然老夫就要摘下他的人头。”
煮药小童坐在炉前闷头扇火,把两人话语一字不拉全都听入耳中,狭长眼睛微微眯起,现出与春秋不相婚配的狡狯。
见施安胸口起伏呼赫喘气,枯瘦脸颊尽是死灰,想起昔日情用心中不忍,柔声道:“你放心养病,甚么都不要多想,后天我们一起前去祭祖,告慰先人。”
屋里响起施安的狠恶咳嗽,有着粉饰不住的浓浓绝望。
施放心惭投降外族屈辱祖宗,在京师时就染故意疾,跟施琅返回福建触景生情更加病重,好几次咳嗽出血。
忍了好久的一滴眼泪终究滚出眼眶,施琅伸手紧紧抓住施安左手,只觉触指冰冷,仿佛握着寒石,又似抓住枯骨,心头禁不住又是一酸,涩声道:“说吧,只要能够办到,至公子都依你。”
见施安用目光瞧住本身,固然浑浊无神却让民气慌,心虚避开目光道:“后天就是黄道谷旦,我要广请官绅前来伴随祭祖。你快些养好身子,到时候咱俩一刮风景祭祖,让祖宗保佑施安长命百岁,跟老哥一起享用繁华繁华。”
老爷夫人,施安顿时就要来奉侍您们了。
听到动静枯瘦老者有些艰巨地侧过目光,见是施琅不由愣怔,低叫道:“至公子。”
这是明末大儒黄宗羲写的“反诗”,感慨满清鞑子窃据中原,抗清义士不平身故,本身却在鞑子铁骑下忍辱偷生,禁不住梦中痛哭失声,极其合适施安此时表情。
施琅伸手抚摩院里一株枝干虬结的槐树,想起这是小时候与施安一起亲手栽种,昔日嘻闹玩皮景象历历在目,耳边又响起施安的求恳声。
施安抱病卧床孤零零没人照顾,施琅半请半逼,硬逼刘圣手为施安治病。只是施安抱病缘自心疾,除夕祝贺又遭到六合会刺客惊吓,愧惧交集当场呕血晕死。
挣扎着想要坐起,仰起半个身子又有力倒了下去。
施世纶心想哪能如何胡为,刚想开口劝止,施世轩已低声应道:“是!”
此言一出施琅大惊失容,顾不得施安病体支离,厉声斥道:“施安胡扯些啥!”
见施安目光明灭欲言不言,略一沉吟已明其意,接着道:“还要给刘白条专门做场法事。当初杀人虽事出无法,毕竟还是对他不住,施琅现在也悔怨得紧。”
身上盖了床土布荷花薄被,失神目光透过粗布蚊帐望向屋顶房梁,呆怔怔不知在想些甚么。
他暮年跟从施琅投降清廷,被硬逼着娶妻生子,现在老婆陈氏早已归天多年,独子施世轩被施琅认作干儿,从小习文练武,年纪稍大便充当贴身侍卫,每日跟着奔前跑后,繁忙不休。
施温馨静躺在床上,怔怔瞧着施琅消逝在屋外,枯瘦脸颊不住抽搐,嘴里喃喃吟诵,“此地哪堪再度年,此身忸捏在灯前。梦中失哭儿呼我,天未招魂鸟降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