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望着新月,不置可否的又是一笑。
如此说来,他仿佛已经近似于神,可究竟上他毫无神通,只是不老,只是不死。和凡人一样,他饿了要吃,渴了要喝,冷了要穿,累了要歇。以是在他无边无涯的人生当中,最紧急的一件事便是设法保存。当然,不吃不喝不穿不睡他也能活,最多是垂垂熬成一具人干,掩人耳目的冬眠在僻静处守株待兔。但是温饱交煎的感受太不好受,并且无始无终的悠长持续,让偶然法师觉得本身是堕进了阿鼻天国。
偶然法师不晓得本身是从那边来,往那边去。太长远的旧事他已经记不起了,他仿佛是从天而降落到人间,着陆以后就再没人管他。他不生不灭无魂无魄,只要一具不朽的躯壳。
偶然感遭到了对方的美意,因而跟得更加紧密:“女人,你是要去文县?”
偶然几十年没有假装过和尚,几近连佛号都陌生了。对着新月笑了一下,他接过窝头就往嘴里塞。而新月看了他一眼,随即就转向了火线,不知怎的,俄然生出一阵心疼。
夏风稍纵即逝,旧手帕上还残留着玉儿的气味。偶然法师在山里穷得很,平常的衣裳破到不能再穿,只好翻出了古旧的僧袍往身上套。午后的太阳照得他身上暖洋洋,像是玉儿伸出衰老干枯的双手,和顺的抚过了他的头脸。
偶然背过双手,直望进了老头子的浑浊眼中:“你家有鬼!”
新月自顾自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又道:“文县内里的山上有座大庙,庙里和尚很多,也都吃得挺胖。你畴昔问问吧,如果能收了你,你不就有下落了?”
因为头发最多只能长到睫毛的长度,以是偶然在大部分的光阴里都在做和尚,做和尚好活,比卖夫役强。他自称会念佛,会算命,会看风水,还会驱妖捉鬼。此中念佛是真的,驱妖捉鬼也是真的,算命满是瞎诌,看风水更是胡说八道。凭着以上几样绝技,他浑浑噩噩的活了千百年,活到最后,就活腻歪了,不想活了。
实在眼睛对他来讲,本是可有可无。他周身每一寸皮肤都能感知到色彩与光、氛围与风。抬手向上招招摇摇,媳妇的灵魂缠绵缠绵,夏风一样掠过了他的指尖。
新月眼望火线,茫茫然的点了点头。到了文县又当如何?她不晓得。
他当初上山之时,宣统天子还没有退位;现在下了山一探听,才晓得民国的大总统都已经换了好几茬。坐在街边支起算命摊子,他筹算乱来几个钱买馒头吃,但是街上世人看了他的年青面孔,分歧以为他还是个小伙子,会算个屁。
偶然清楚的答道:“法师!”
新月赶紧说道:“我承担里另有一个窝头,一人一半,中午也能对于了――你慢点走,前面有臭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