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见风了。”，文尝不免念叨，顺势为其搭上一件外袍，而后顺着她的视野看去，轻叱道，“不知那院子里又闹出了甚么幺蛾子，秦婆子跟死了亲孙似的来我们屋里哭天嚷地，老爷怕扰了夫人平静，随她去看上一眼就回了，您别放在心上。”

秋云水螓首一片清澈，暗香的汗珠顺着腮边滑下，喘气声愈渐粗重，双唇间含混不清地嗫嚅着，绣眉紧蹙，似是梦到了骇人的东西，浑身一抖，上身猛地往前栽去。若非文尝一向谨慎看顾着，及时搀扶住，秋云水难逃脸面着地的难堪。

“夫人做恶梦了？”，文尝对着睡眼惺忪的秋云水柔声说道。

“唉――”，狄应怅惘一叹，罕见的疲态迩来几次现于眉宇间，揉捏了鼻梁，两侧深黑的指印愈发显眼，适况在云水居冒出的打盹虫重又袭上脑际，迟缓的思路让他来不及想明白尤良的景况，身后传出的一声闷响便一下子将困意惊了归去。

云水居，秋云水一袭清丽绸锦裹身，颀长婉转的脖颈下肌骨清楚，湿热的长发散在身后，赤足踏出了枕雪池，懒洋洋地揉弄着肩头，走到屏风后，透过搭钮间的裂缝，狄应地点的太师椅上空空如也。

战乱年间，四方盘据，诸侯纷立，唯有孟州如雨中浮萍，虽飘摇无根，任风吹雷打难使之沉落。

“搁着吧。”，秋云水偶然口食，肘臂支颐，牛乳澡身生出的困乏卷土重来，文尝入内间拾掇好了眠床，出来唤她安息时，她已粉腮轻垂，细目闭合，困极入梦了。

秋邵秋邵，水中石，定江流。

秦妈妈一个老鹰捕食扑将畴昔，“夫人――”

“老……老爷……”，两个丫环惨白了脸，哆颤抖嗦跪瘫成一团。

狄应不由目瞪口呆。

这段俚语在坊间传播多年，仅止于孟州，孟州城外豪杰侠士层出不穷，被外人听去，颇不觉得然。

铁玉铁玉，石中灵，生繁华。

秦妈妈目光锋利，忙上前答允道，“老爷，这两个贱丫头就由老奴代为惩办，您先出来看看夫人吧。”

直至始兴三年暮春时节，三国并立，天下初定，孟州百姓津津乐道，秋邵被陛下亲封安乐侯，任孟州刺史，官帖文牒尚在离京的路上，秋府已摆下一个月的流水宴，非论官绅黎庶，任时任取肆意吃喝，每日有咿呀吟唱的戏台唱着，美酒好菜摆着，邻里乡亲闹着，恰是万家和乐年，无人不尊崇致敬的秋邵却被活活剖腹取牌，父女离散，家破人亡。

尤良以沁凉的镜面摩挲着脸颊，好似回到了当初光阴，双眼沉浸痴迷，微微展开了一条裂缝，狄应因震惊而略显穆然的面孔便跳入眼睑，骇得她神魂一颤，心跃到了嗓子眼，丝丝麻麻的惧意转眼间爬满四肢百骸，“你……”，说话间，脚步便跌退到了窗边，惶恐之态比之两名丫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