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实诚的孩子。”贤人听了笑了,又见他穿戴简朴,命章文取了一件今秋新制的鹤氅过来赐给姬凛,又跟两个少年郎会商一番书画,方才放两人出宫去。
彼时嫡皇子短命,贤人出巡勘察河工,宇文皇后一病不起,梁氏有身四个多月,她一面请命入宫盯着宫人延医问药照顾皇后,一面协同后土殿中掌事嬷嬷清查本相,宇文皇后病愈,二情面愈姐妹,厥后姬凛出世,宇文皇后常常召二人入宫,彼时帝后尚且情深,姬凛幼时也是常见陛下。
“本年是朕的整寿,卿之父母可要来长安?”贤人浅笑。
自到凤鸣镇往长安,几人便遵循时人民风,换了牛车。因蜀中多矮马,时人出行或乘船或坐矮马拉的清油车,平陵御还是第一次见得这般被唤作承平车的牛车,他细细打量,见车厢呈长方形,团体封闭,车门设在前面,倒与后代的货车车厢有类似之处,车门并未设门,只用垂帷遮挡,又设有车棚,车厢内两侧开有棂格窗。棚顶四角各立一柱,四柱上支撑一顶大帷幔。帷幔以藏青色为底,以银线绣着绿萼梅的图案,四周边垂缀着银色串着南珠的丝穗,极其富丽。拉车的是两端并行的水牛,车速迟缓,极其安稳,两边窗格还设有木桌子,仆人饮茶则从车壁上放下,且牛车宽广,或坐或卧,极其舒畅。
“我自是跟凌云入宫面圣,你随车马一道先在他的府邸安息,待我从宫中出来,我们一并往我二叔府上去。”姬凛想了想道。
世人过了城门却不见有城卫查抄,平陵御有几分猎奇,正要扣问,却听得姬凛笑了笑道:“按我朝法度规定,诸王乘犊车,可驾八牛;三私有勋德者乘皂轮车,驾四牛,形制如同犊车,三公以下大臣乘油幢车,驾二牛,平常百姓驾牛车仅允一牛,贱籍者不成乘牛马,仅以骡车代步。”
“劳陛下挂记,臣一起过来,遇山野隐士,得彼相救,倒也无碍。”姬凛恭恭敬敬地答复。
也是以即便长公子陈诩对族中后辈多有束缚,但陈氏一族风评前些年来并不算好,只是世代簪缨,姻亲无数,即使几番波折毕竟还是显赫。即使有御史弹劾,但到底天高天子远,且蜀地四周环山,蜀道艰险,往蜀地任职的官吏多从本地提拔,若非有庄氏崛起,蜀中恐怕为陈氏一族一言堂。
平陵御之后果着跟母族有龃龉,对于陈家的动静也分外存眷,他不是干才天然也感觉奇特,多年来在蜀州,姬夫人的风评极差,时人暗中以“胭脂虎”代称,且多传姬家放肆,姬夫人以娘家之势相压,但不知是原主本生就带着成见还是其他,他只感觉反倒是陈家人行事甚是放肆,跋扈肆行,且族中后辈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不在少数。
陈箴少年时候以二十岁稚龄便中探花,彼时跨马游街,夜宿花坊,好不风骚,平陵御曾听蜀地白叟有言当年他与名冠长安的教坊花魁楼心月一见钟情,也曾承诺落第了便为楼心月赎身,乃至还为那女子写了一曲十六言的《观楼元娘奏箜篌并序》,却不料再他中了探花不久,楼心月远嫁萨鲁贩子,陈氏也与姬氏订婚结婚,婚后他一改之前眠花宿柳的风俗,反倒只守着姬家四娘过日子,平陵御委实感觉惊奇,只不过当年仅是听了一耳朵,并未正视,现在想来只怕并非这般简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