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渐渐聚焦,最早映入视线的是一间敞亮的西式病房,窗扇吊着白纱帐子,阳光晃眼。
说来也奇特,他们俩就这么熟络起来,沈培楠早晨睡贵妃榻,羊毛毯子里暴露洁净的脚背,莫青荷眯缝起眼睛盯着他,俄然感觉如果不是内战和日本佬,有这么一个大哥也挺好。
沈培楠面色阴沉,抓着莫青荷的手,道:“我的事你别管,探听多了把稳没命。”
莫青荷公理感实足又没见地的话让沈培楠感觉很成心机,更想惹他活力,用心把战役的惨烈和政局的无法都省了,专给他讲些欺男霸女的混账事,一开端莫青荷听得牙根痒痒,厥后发明沈培楠在一个劲往头上扣屎盆子,便明白了他在棍骗本身,也不大肯真生机了。
莫青荷很忙,固然枪击变乱被他和沈培楠分歧咬死是手枪走火,遁藏了一些记者,他醒后探视的戏迷票友却络绎不断,送匾送花祝他早日重返戏台,病房被补品和点心塞得满满铛铛。
然后解开伤员服的扣子看莫青荷胸口的弹痕,铜钱大的疤,已经结了血痂长出新肉,印在白净的胸膛上,像被盖了个邮戳。
沈培楠极轻地亲了亲那伤口,替他合拢衣裳,甚么也没说就走了。
他强撑着病体对探视者笑容相迎,日日等候,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他的同道,没有一张写字的纸条,没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连莫柳初也一次没有来过。
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说完堂而皇之的用沈培楠的袖子揩鼻涕,末端呸他一口,感慨道你们这群军阀官僚都是没心没肺的混账东西。
沈培楠就笑了,往他脑门拍了一把说别人死你哭甚么,莫青荷瞪着他道:“说的倒是轻巧,你挨过饿吗?受过冻吗?”他抽了抽鼻子,“没穿戎服前都是老百姓,都是爹生父母养,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就死了,怪不幸的。”
这是背着人,当着外人,特别是记者和仆人的面,沈培楠对他还是亲热,热络的有点子虚。
说罢把手往沈培楠腿间摸去,沈培楠愣了一瞬,扒开他的手,不疼不痒道:“我若真看中谁大可觉得他购置财产,再不济也是去旅店,何必在这里荒唐。”
做一行有一行的傲气,莫青荷这么一只心胸不轨的金丝雀儿,先前拼战略输给沈培楠一局,赔了半条命,现在拼宠嬖,又输给内里陪沈培楠作乐的小伶人,他从风景无穷的第一名伶成了过气才子,越挫败越不平气,绞尽脑汁策画如何把局面扳返来。
他见莫青荷吃腻了伤员饭,每天顺道给他捎带些内里的吃食,如果返来的不太晚,喝的不太醉,还能在病床前陪他说一会儿话。
第三个感受才是疼,胸口像插着把钝器,一喘气全部胸腔疼得将近炸开。
他每天约姣美的小旦一起游香山逛八大处,夜早晨跳舞场厮混,乃至一手搂一个少年直闹到病院走廊上。但他一进病房就换了个模样,屋里一张铺白狐狸皮的贵妃榻,沈培楠每天返来,连戎服都不脱就歪在上面,两条剑眉紧紧拧着,累的不得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