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忽的,想起了十多年前未出世的女儿,这些小小的婴灵,不知哪一只是她所化?
螳螂们闻到血腥味,一群群重新集合在他身边,一口口蚕食他的肌理和内脏,大快朵颐,美不堪收,男人目光灰颓,目睹着天花板处成千上外的虫朝他攻击而来,贪婪享用着它们初逢人间的第一顿美餐。
半小时后,救护车吼怒而至,大夫在寝室中瞥见一名中年男人抬头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腹部高高隆起,如同十月怀胎的妊妇,细心一听,真有胎音。
幼虫死的死,残的残,但更多从窗缝中振翅而逃,它们由“爱情”和“亲情”所化,格外固执,杀虫剂都一时何如不了它们。
此经凡人以石为器,刀耕火种,脑筋仍浑沌一片,聪明未开。见有白发童颜者与烛龙为伴,大步而过,脚步轻巧,目光开阔,内心生出好些佩服,却也不加以思疑,当然,若凡夫俗子能活的长些,必定会重视到这些白衣人来来去去数百年,容颜却未曾窜改,当真应了一句话:
“这才是最好的……爸爸。”
弹指一过近千年,人间有了贩子,街道,钟楼,酒坊,绸缎庄,也有了宫殿与帝王,到处热烈喧哗,朝气勃勃。天界则是万年稳定的老模样,除了当初的故事摊儿里,少了两只曾经日日参加的小妖物。
妇产科告急停止抢救,男人被推动手术台,已经丧失神智,嘴巴里不断高叫着:“螳螂,有螳螂。”
小艾是谁她底子不体贴,一个去了另有另一个,她们依托的不过是年青,本身也有过,现在……也不是不能再有。
寝室窗帘紧闭,漏不进一丝昏愦的天光,男人抵死挣扎,母螳螂跨骑在他身上,细而尖的尾端刺进他的腹部,膨大而柔嫩的肚子有节拍收缩,将一粒粒晶莹黄润的卵产入他体内,腹腔暖和而潮湿,像一只子宫,承接爱情而来,人间最安然,也最和顺的处所!
沈嘉面如土色,踢腾着双腿。
“忘恩负义!”
“不是一回事。”沈嘉进退有度,“她年青不懂事,你别吓着她。”
手机短信又响了,此次却不是小艾,她趁沈嘉在浴室擦身,翻开看到内容,气得浑身颤栗。
周六上午,阳光亮媚,“殇爱”的卷帘门被掀起来,老板娘艾草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等候她的下一名客人,仿佛是王家太太,一个五十多岁,容颜式微的女人,传闻当年也陪丈夫打拼,现在却等不到丈夫回家。
虫卵见了风,像遭到感化似的,一只只破开小口,纤细的幼虫破衣而出,缓慢的四周匍匐,覆满手术室的角角落落,连大夫也不能幸免,领口袖口都聚满了沾满男人腹腔鲜血的幼年螳螂,不知谁带头,扔了手术刀四下奔逃。
艾草撕下一小条报纸,拿起那瓶玄色包装的香水喷了几下,摇了摇,闻闻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