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仙儿精力矍铄,斥责声中气实足,吓得两名仙童都不敢上前劝止,老仙又一摆拂尘,游廊下的万顷碧波俄然分作两边,旋涡中间升起一口庞大泉眼,涌出的净水源源不竭化作一面水雾环抱的澄明宝镜,映出三界情势。
老仙儿咝咝抽了几口冷气,气的只剩干瞪眼标份,围着龙渊连绕三圈,一甩袖子,扼腕叹道:“帝君,为那公子寒改命至今,已毁去你千年仙骨,若再窜改天意强留别性命,就算你为星宿之首,也免不了被撤除仙籍,落到魂飞魄散的了局!”
不管那仙翁如何劝说,龙渊都似盘算了主张,再不回话,穿过迂回的游廊,本来的青铜院门已近在面前,伸手一推,全部由术法支撑的仙界幻象顷刻被抽去色彩,逐步分崩离析,再转头看时,只剩一间破败的殿宇,院中到处吊挂白绢,屋内燃着红烛,一股纸灰味儿直呛鼻子。
龙渊迈出小院,那穿着褴褛的老道又举着桃木剑且吟且唱起来,跳了一段不知所云的舞,望着龙渊越来越远的背影,感慨道:“公子寒的薄命之躯,那里接受的起帝位的福泽!”
仿佛历经十世艰巨,终究觅得故里。
本来众仙常日的职责就是遵循天道运转来保持三界次序,遵循原定轨迹,公子寒的江山社稷早该于数年前毁于一旦,他本人也在灾害逃,但龙渊却硬是保鼎祚安然至此,乃至该死的人不能死,该循环的亡魂无处可去,生灵虽苟活,这几年的运道却为空缺,众仙家只好日夜奔波撰写人间命数,勉强才没让三界出更大的乱子。
“昔日帝君领命来人界历劫,我赶去昆仑山与你对弈,可惜棋局尚未分出胜负,那婴儿便呱呱坠地,我每次想起内心总觉遗憾,此地美景美好,不知帝君可有兴趣持续当年的棋局?”
老仙儿气的手舞足蹈,一面指着水镜一面数落龙渊,却忘了定时收起术法,画面一转,水镜倒映出人界的气象,恰是鸾音阁,宫女们摆了晚膳,公子寒跪坐在矮桌旁悄悄等候,不时朝门口看一眼,桌上的饭菜已经快凉了。
先是数年前的长安贩子,稚童令侍卫斩杀奔马,救下乞儿龙渊;接着天帝大怒,当众砸了玉快意,众仙甩袖子的甩袖子,拍大腿的拍大腿,各个急红了眼;再是鬼界一干判官和鬼差无不焦头烂额,手里的存亡簿写满被朱笔勾划的人名,何如桥却空无一人,连孟婆都靠着雕栏打起了打盹。
“本身来看,你们给三界添了多大的费事!”
第十世早已改朝换代,少年为乞儿,刚讨得半只长了霉的馒头,贩子有纨绔后辈跨马驰骋,马匹无端吃惊,朝少年疾走而来。
老仙正笑眯眯的端着玉盏喝酒,唇上沾着一点流光,闻言刹时变了神采,将杯盏往桌案重重一扣,朗声道:“你健忘的何止是棋局?我做这幻景,就是担忧你做人做久了,忘了神仙的职责!你身为众星宿之首,擅自逆天而行,乃至百万人的命数都因那公子寒而重写,你们犯下大错,再执迷不悟,是等着天帝亲身来发兵问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