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她拂尘又是一甩,周安仁吓得直捧首,却听她施然开口,“好歹自家主子已有令在先,姑奶奶且不管谁家公子。倒是周爷苦了您了,可想再来番言传身教?”
湖上飘雨,恍若才子笼纱,明灭可现之际添了分许真假,真真似烟笼蓬莱一景排开。
长廊衔榭,檐上积水落。
李惟昼手捏盅盖拨了拨浮起的叶儿,笑照不敛,“得了,得了。收了你那两下子,回回都来吃羹。”
见李惟昼肯首,丫环这才徐步而入,行动丈尺皆等,身稳若岩,则其手中盘碟,也尽数安之若故。丫环略含轻笑,直至木桌跟前,陈正盅盘,她这才莞尔一笑,顺次福身问安。
常言依水做江南,这入夏的第一场雨,老是断断续续,不肯给个痛快。湘潇苑中,一盏云雾茶雾起袅袅,茗香可鉴,勾得才子思故,闲敲棋子,孤单落了灯花,槅窗残风卷落红,真真生出好一番凄苦楚。
当中,正方雕花炕桌上头置着个棋盘。棋子玉琢,通圆饱满。
茯苓眼一瞥,娇眉一舒,嗤笑道:“打的就是你。”
周安仁到底是个多见世面的,不动声色地昂首望望青阶之上的人儿,哟,这姑奶奶但是吞了枪药,小脸儿黑得似天涯垂云,好不吓人,心想如此,便“扑通”一身跪下,“亲姑奶奶,可算小的求您,好歹开恩放小的畴昔。”他语气里多带几分抽搐,还当真有几分模样。再见他将手一拱,“小的前脚方惹得自家爷不乐呵,后脚他叮咛的事儿,小的怎说也得做好,不是?可不得叫他等急了,姐姐,姑奶奶,亲姑奶奶,活菩萨,您就当是大发慈悲救小的一救罢。”言罢,他纵身一扑,忙不迭地抱住茯苓的脚裸子,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哎……唉哟,我说姑奶奶,怎还带打人!”
鄢家公子按例不断念,身子向前探了探,目光似是高低打量着李惟昼,“本公子倒是要找你讨个说法,你瞧瞧此人儿各个端方的模样,也不知你究是怎个心机,婢子调教得俨过于大师闺秀,倒是自家mm养的脾气骇人,倒叫她如何嫁的出李家。”
幸亏前院热烈,门口横着三五个碧衣聪明的丫环。茯苓手里抱着只半壁长的拂尘,凤眸这么一睨,拂尘再这么一甩,亮出清清脆脆的嗓子:“哟,可不是鄢家周爷嘛,奴婢这厢有礼了,也不知今儿打哪儿刮来的怪风,竟能烦您老移驾,倒还要怪咱湘潇苑地儿小。”也不知得了甚么气处,竟能叫这楚腰卫鬓的美人儿生生透出股行走江湖的仙风侠骨。
“鄢公子谬赞了,奴婢不过会些端茶倒水罢了。”千玄扬袖掩嘴,眼眉弯弯,旋即又收了女儿家的几分涩意,回身遣了几侍婢下去。
这三两女人,虽各个俏生面孔,乍看其气势却尤于看院壮汉。可真有人被糊了眼,二话不说冲上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