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中住民也并非与世隔断,三五不时会有本埠出错少女或妇人出去偷流产,去掉那块赘肉以后,再出去,仿若又获重生。
“阿婆。”又生抬眼。
陈凤仪摘下口罩,敌手术台上的人道,“能够起了。”
幸亏邻舍们早已风俗又生的脾气,也没人主动和她发言。
阿谁代替她成为农户四蜜斯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住山顶大屋,坐拥成群家仆,出入豪车接送,穿靓衫读名校,微抬下巴,高傲似玛丽珊郡主。
“又生,珐琅盘递来给阿婆。”她喊。
又生敏捷递过,堪堪接住陈凤仪不锈钢夹上的一团血肉。偷看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靓女,靓女耷拉眼皮,怠懒睇一眼,约莫是早已风俗。
更遑论有一日能与农户四蜜斯比肩而站。
实则内心不附和,缩在几英尺的办公室内日日对打印机并非她所愿,从早忙到晚,领微薄薪水,不知何时才有出头日。
又生避开卖鱼丸推车,转头瞪弟弟,“一双塑胶鞋只要五块,别唬弄家姐一无所知。”
而她这个真正的农户四蜜斯,却在穷户窟活了近十年。
“阿婆,我们下课了。”又生脱下书包,进诊所喊人。
“去去去,冒莽撞失的,没见我在为人做手术?”陈凤仪不悦呵叱。
到底谁拖累谁?
“家姐...”他不满。
......
陈凤仪笑呵呵道,“好好想想阿婆的话。”
若非八岁那年,无端进入这个叫苏又生的身材中,她永久不知香港能够繁华似天国,亦能肮脏如天国。
靓女接过茶杯,不急走,叠腿坐在狭小的诊所里,吞云吐雾。
又生点头,暗自可惜,倒水冲掉那团血肉。
靓女坐起家,提上褪一半的黑丝袜,又将旗袍放下。她有精美的眉眼,丰富的唇瓣,鼓鼓囊囊的胸脯,眉眼间透着难言的神韵。
寨中住民早已麻痹,不希冀上帝来救赎,亦不期望港府来统领,这里是个狭小的天下,它自成体系。
苏又存从零钱盒中挑出两个硬币,拎桶去龙津道水喉处接水,那边有四九仔把守水喉,接一桶水要收一毛钱。
“九叔找阿婆谈事?”又生去厨房倒了碗凉茶,觉得九叔是过来收塑胶花代理费。
正欲斥责,他已先开口,几次转头催促,“家姐,快些好不好?不然要被你拖累死!”
脚下是碎石子掺杂砖块铺成的巷子,坑坑洼洼,昨日台风囊括港地,一夜暴雨,水洼积满了污水,又生的布鞋很快浸湿。
“快测验了,复习的如何?”又生和缓了语气。
她弟弟心虚,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抬胳膊紧搂又生肩膀,头枕她肩上,软声道,“家姐,我知错了,今后好好读书考大学,将来挣钱多多,接家姐和阿婆去浅水湾住大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