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夏季仿佛格外酷寒,连偏安南隅的海天连城都夜雪纷飞,从飞花台上极目远眺,千里重璧,连缀的楼阁都披了雪,仿若涌起玉楼三重,千门万户,点点灯火。
阿嫂赶紧将银子拾起,用力咬了咬,爱不释手摸了一圈,倒是伸手送回龙云腾面前:“城主大人有所不知,讨猫崽儿时不带使银钱买的,只要一把咸盐便可。”
孩子们顺次抓起骰子往碗中一扔,半晌以后,一个小瘦子发作出一阵狂笑,亢奋地原地蹦了三蹦,其他孩子齐齐收回懊丧的声音。
“夜深了,主上早些安息吧。”卫七夕双手拱起,广大的衣袖挡住,不待他准予,便快步往外走去,几近如避祸普通跑了出去,内里传来一阵止不住的笑声。
龙云腾看着他,双眸和顺似水:“你想要的任何好处,我都愿给你,即便力有不敷,亦将搏命一搏。”
“自来到贵城,整日玉盘珍羞、锦衣华服,这不是在服侍老子?”
卫七夕点头苦笑:“苏谷主脾气不羁,率性而为,昨夜风疏雪密,正合适夜游赏雪,倒也是情有可原……”
“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分给我。”龙云腾凑上前去,谨慎翼翼捏住竹签一端,张嘴咬下半颗,山查入口,顿觉满口酸甜,唇齿暗香。
内府司掌事哭丧着脸去找卫先生,卫七夕过来一看,几近气得笑了起来,大刀阔斧把那些罗帐金玉全都除了,只留一堂古玩家具,又寻出宝刀、剑法多少,添置在房中。
龙云腾与苏余恨面面相觑,这阿嫂看上去不过双十韶华,少女嫩妇的,怎骂起人来跟贯口普通?
苏余恨的卧房安排在龙云腾隔壁,当日入城之时可把内府司给头疼坏了,海天连城建制数百年,还从未有过一个男的当家主……仿佛不能叫主母,但是也不能叫主公呀,只得跟着卫七夕囫囵地叫苏谷主。
龙云腾伸出一只手臂,在他身后半尺处虚扶着,免得他扛这么一大树糖球,会与别人冲撞。
——苏余恨入眠极难,自其入城以来,城主府便重申宵禁:夜间鼓噪者,斩!
龙云腾摇了点头,扶起那老夫,沉声道:“是我孟浪了,冲犯之处请老夫谅解则个。”
“让城主大人见笑了,”男人满脸窘色,赔笑道,“她平日不如许,实在是本日小人做错了事,惹她狠了,才华得骂我两句,”说着悄悄看了那阿嫂一眼,抬高声音笑道,“她妇道人家,起五更睡半夜,里里外外都得筹划,脾气总会大些,骂便骂了,又不会少块肉,便由她去罢。”
街角路边满是商贩的小摊,一张油布便可占得方寸之地,摆上些针头线脑、柴米油盐,大声呼喊,吸引着人们立足细看。
凛冽的雪风顷刻间灌了出去。
声音越来越小,卫七夕手脚微微发冷,额头却排泄了细汗,谨慎翼翼地偷瞄着龙云腾的神采,持续念叨:“还口出大言,自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