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走到前,二十三步,出门去。
待少年不见身影,那山羊胡子考官,才微微回神,看了眼香炉,时候只畴昔一半。
苏永是个极枯瘦的男人,一身云绣锦衣显得广大,满面胡茬,神采昏黄蕉萃,头发白了一小半,手中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眯眼看了世人一眼,低声朝旁人叮咛一句,回身就走。
谢山忽来了兴趣,拿起笔在宣纸上落下几行随性草书:偷得浮生半日闲,闲敲棋子落灯花,花着花落年年有,有妹子远方来,不亦睡乎?朗读这几句,得意其乐无声一笑,向后一仰,贴住椅背闭目养神,一副慵懒的模样。
谢山把全数产业放进书箧,背在身后,拿着前天夜里领到的小竹牌,到舍人那边退房,又交纳了十个铜板,领了入场文书。
谢山第二日醒来,看同室墨客都已起了,又传闻入场写文不准夹带,便将绘有聚灵阵的白纸引火烧了,这东西不宜落在旁人手里。
但此人瞥一眼桌上白纸,便再移不开眼睛,字真是好,笔势狂放不羁,点画狼籍肆意,神意不漫笔划而断,此人有举人功名,天然是有观赏水准的,能够说,单凭着这一手书法,面前少年便能吃饱穿暖。
......
一个个字挺瘦秀润,却不失其肉。
以这考官的眼力,竟看不出这字师从哪派哪家,他已盘算主张,只要这孩子所填之词还能入眼,他便必然要将作品荐给苏永,直接做总裁定。
这位一向未得中进士的半老读书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胸中畅然,再顾不得甚么避嫌避讳,颤抖伸出双手,慎重捧起那一张轻浮白纸。
谢山位置在后靠窗,少年神游天外,蘸满浓墨的笔放在一旁,乌黑的宣纸上空无一字,他看着阳光打在窗纸上,染出暖和的色彩,窗棂上雕有几只小蝙蝠,寄意为福,笔墨纸砚木桌椅,一群读书人,香染的浓了,丝丝缕缕的淡紫烟气,迷蒙出喧闹的意境。
得逞风云便,争不恣狂荡
冲那监考微微点头,温声道:“先生,鄙人交卷,告别。”
他哑着声音,闷闷的朝差人叮咛道:“去....去....请苏永先生来......“
明朝暂遗贤,如何向。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作者注:自是白衣卿相)
词牌名和词的内容并无干系,却对平仄、字数和韵脚都有限定,拿这首鹤冲天来讲,便是双调八十四字,前段九句五仄韵,后段八句五仄韵。
再等了好久,那位挨场巡查的开馆人,终究到来。
只见少年写道:
不假思考,脸孔清秀,因为逆光,看不见少年隐在光影里的神情。
这监考目露赏识之意,真成心境,再看谢山这一副模样,便以为是本性而至,毕竟这三句,虽较着不是一首诗,可内蕴都透着一派的天然淡泊,以诗观人,这孩子也必是安然闲适的心性,实在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