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砚并未说话,仿佛在思忖着甚么。很久,才翻了一页佛经,是这沉寂的黑夜中,独一的声响。
景砚又笑了笑,问道:“十四,你说如何?”
可元德帝于她,于陈家的情意,乃至没能撑过两年。
景砚当时十四岁,闻言不太悄悄一笑,“儿臣不姓陈。何况众生皆苦,与孤何干?”
他轻声细语道:“那南疆那边传来的动静,有没有说小舅现下筹算如何。他是要报仇,那孤自有安排。如果,再如同平常,要雪刷委曲,就将他直接斩杀在南疆,下去陪着外祖父和母亲,不必再在这人间挣扎了。”
暗卫浑身一抖,不敢再说了。陈家上高低下在一起一百余人,最后只剩下一个死而复活的陈桑了。
这么多年来,只要乔玉,是个例外。
皇后见了悲报,尚且于心不忍,想让陈桑违背天子的意义,再请出战,安定战乱。当时天子与陈家的干系已经非常严峻,卸了兵权才稍有和缓,可皇后还情愿再这么做,实在让萧十四松了口气。
暗卫的嗓音降落沙哑,却难掩欢乐,叩首禀告道:“部属方才获得了从内里传来的动静,说是小将军被逼跌落山崖后没死,已经同南疆那边的人联络上了。”
暗卫偷偷地昂首,用余光瞥了景砚一眼。
那暗卫名叫萧十四,是十数年前,陈皇后安插在天子身边的人。当时候帝后新婚燕尔,元德帝也并未经历过那次失利的御驾亲征,恰是浓情密意,如胶似漆。他们俩可贵起了小后代的心机,趁着一日公事未几,于初春出宫踏青,路上偶遇一群地痞地痞,元德帝身边的暗卫露了行迹,被陈皇跋文在心中。她考虑了好久,终偿还是没有放下戒心,寻了个机遇,将几名从小长在陈家,生性老成的孤儿送了出来。
乔玉很奇特,他在黑夜里发着光。
传闻陈皇后幼年时便生的很美,与众分歧,于大悲寺上香的时候还被主持奖饰过人间大美不过如此,长得极有佛缘。景砚肖母,微浅笑着时的模样,好像佛陀慈悲时的神态。
宫中从未有过乔玉如许脾气的孩子,或许每个孩子生下来都良善,可在这里还未长大,便早没了天真。
景砚微微俯下身,指尖细细地描画了一遍乔玉的光亮饱满的额头、眉眼、脸颊、嘴唇,最后顺着尖尖的下巴,一起滑到了又细又小,能被一手握住的脖子。
景砚笑了笑,将乔玉搂在怀里的小兔子悄悄拿出来塞到枕头上面,露在内里的小脚丫放回了被子里,又瞧了一眼烛火,才提着灯笼分开。
可他早就晓得,太子不是佛陀,而是恶鬼。
一阵轻风掠过,豆大的烛火在窗纸上微微摇摆,又突然亮了很多。
俄然,乔玉皱着眉头,约莫是因为不舒畅,觉得脖子上沾上了蚊子,“啪嗒”一声拍到了景砚的手背上,非常不知高低尊卑,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