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及此，随即开口道：“老先生眉宇含贤才之气，淡然有隐士之风，长辈大胆就教前辈名姓？”

三人坐定，已有奉养丫环端来茶水。方天禄屏退了摆布主子，便与罗贯中叙起旧来。

那罗贯中捻动长髯，笑了笑道：“娃儿你莫听这方老头瞎讲，如要说有‘天纬地之才’，那也要先轮到他方天禄。老夫自忖，运筹韬略、格物天文及不上你师父，如果论到构造法术，更是几近一窍不通，差得太多。再说这‘天纬地之才’从古到今，又有几人当得。我这志向未成，江湖得志之人，那里谈得上半点！”

那儒冠老者，闻言亮眸略转，神采迥然道：“闲云野鹤之人，名姓不敷道尔。只是多年来周游江湖、遗址天涯，本身起了个别号，唤作‘湖海散人’。你们的吕门主如是与我了解，应还记得！”

说罢又冲柳少阳叮嘱道：“你和师父我一起去，也能与你这罗叔叔就教一番，长些见地。赛过在此处，与这些千余来宾喝酒闲谈十倍！”

柳少阳见这老者虽没说名姓，但闻言察色，定是一名腹有经纶的高士。当下恭声道：“老先生既然是吕门主的旧识，本日又恰是叔父的大寿之日，当真刚巧得紧，这便请随长辈出来吧。”

柳少阳却深知师父方天禄从不随便夸人，他若说是学问赅博的大才之人，即便及不上他，也都是满腹学问本领的高人。

罗贯入耳了笑道：“方兄你教的徒儿，定然是承你衣钵，大有才学。老夫及不过你，那里还能有甚么东西与他说诶！”

方天禄沉吟很久，忽地低声道：“罗兄当真是好见地，既然看了出来，我也不必瞒你。”

方天禄与柳少阳两人，将一身云游方士打扮的罗贯中，引到了偏堂客房当中。

柳少阳听了此话，心中微微一震，暗想：“这老者有如此一说，八成真是与叔父了解的故交。眼下叔父重伤不便见客，只好将他带进总舵内里过夜到明日，不过倒也得先问问他的名姓。”

三人喝茶而坐，一番扳谈。从昔年天下局势，说到玄学易理，又转而讲到卜算相面之术。

当时月色清辉，星满苍穹，夏季的晚风吹得道旁的松林哗哗作响。柳少阳和方天禄望着这一人一驴，越去越远，缓缓地隐没在了夜色里的官道绝顶。

柳少阳在一旁听了，才晓得师父与这罗贯中，昔年都在张士诚帐下做幕僚谋士。而后张士诚平江称王，整天里不图进取，只与文人雅士相论歌赋，图享安闲。朝堂高低的无能之士，到得厥后，越聚越多。

柳少阳听这头子这般说，心中更奇。再去打量这儒冠老者，但觉此人面庞清癯，神态飘然，便躬身行了一礼，问道：“晚生柳少阳见过前辈！不知老先生自那边而来，往那边而去，又如何说是其间吕门主的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