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父亲连府兵也一并斥逐?”
待文若醒来,已是入夜。文若不知睡了多久,掀起车帘,扣问马夫,才知马队已出了交州境内,再过一个时候便可到达忠承寺。文若醒神后,手掌轻抚着铜箱上的连环大锁,眉头舒展,脑中思路飞转,一觉醒来,仍想不出此中通俗之处。
文若哪管这些,拆开信函,扫过第一页,心中已然明白了大抵,可翻到下页,文若倒是两眼直瞪,手腕抖得短长,整张脸皱得不成人形,如同那被攥在手中的宣纸普通,非常狰狞。
“另有老奴。”陈富无法摇着头,低声探底道。油灯之下,陈富面色黯然说道:“少爷,你我主仆一场,了解十余年,老奴甚为幸运,本日一别,恐成永诀,今后天南海北,望少爷今后多多保重,如有危难之时,老奴家宅伫于长安城东永崇坊,少爷若不嫌弃,尽可来此处寻我。”
文若叹罢,忽觉后脑头皮发凉,不能自已,只得抬头靠背,虽是窘境稍缓,但也难有笑容。
本来,整件事情的启事颠末竟与文若心中最坏的筹算相差未几,只不过,此中错综庞大之处,是文若做梦没法设想。文若其父陈卿嗣出身崇高,是朝廷贵胄的远亲,暮年武曌夺权,清理李氏王臣,陈卿嗣不得不随父迁徙到岭南避祸,免灭九族之灾,流至好趾。没过几年,陈卿嗣的父亲病死,陈卿嗣身无分文,只得四周流浪,恰与西宁王了解,二人义气相投,结为同性兄弟,在交趾城中共拒武氏鹰爪,明刀暗枪,九死平生。大唐神龙二年,武曌槟天,中宗大赦天下,西宁王仲本想还朝复身,却被陈卿嗣制止,当时中宗昏庸,大权旁握,韦后乱政,欲仿武曌称帝,武三思身为太尉,更是对李姓皇嗣展开搏斗,西宁王仲只得忍辱负重,躲藏于野,直到景龙四年,临淄王李隆基与承平公主出兵逼宫,杀死韦后、安乐公主等人,睿宗即位,停止了近五十年的武氏天下。待李隆基打扫承平公主,即位为帝,西宁王这才规复官爵,还朝于野。天子李隆基初登帝位,急需安定边疆,若派亲王将军镇守,不免今后独大,不成节制,因而下旨将朝中毫无根底的西宁王仲升为西宁州多数督。西宁王想借机保举陈卿嗣留任身边,可陈卿嗣却拒不上任。当年科考,陈卿嗣名列第十,天子李隆基将其归入国子监当值,可陈卿嗣却恳请圣命,甘心自贬交州,作了七品仓曹参军事。短短十年间,陈卿嗣由七品参军卓拔升为四品州长史,却不想也卷入交州朋党相争当中,随后,就有了厥后产生之事。
俄然,文若手掌向下一拍,砸得铜箱嗡嗡作响,心中暗呼道:“不好!定是父亲公开将西江柜坊的金银全数转移至此,曲览忙于防备甘锰叛变,一时之间尚未发觉!等等,不对,不对,我与依墨结婚后,两家自是一家,莫非曲览竟不知父亲要将这些黄金转运至西宁王府?定是这般!父亲派我将这黄金运出交州,冒充是避祸藏金,实际上,是将西江柜坊掏空转移。一旦柜坊变得毫无代价,任曲览与甘锰斗得你死我活,从中也捞不得一丝好处,如此一来,不管两家孰胜孰败,长史府仍然把握交州赋税命脉。若曲览胜,城外的朝廷雄师急需扶养,曲览一时候也不敢妄动,还要希冀父亲大力互助;若甘锰胜,西江柜坊空空如也,多数护府纵有金山银山,一旦攻陷,便是野火燎原,寸草不生,甘锰定但愿父亲能如当年帮手曲览普通,帮手他重掌西江柜坊。此等釜底抽薪之计,周到切确,父亲真乃人中龙凤,如此安排,当真是上上策,都怪我儒弱无能,庶子气度,我如有父亲胸中两成机灵,也不至于如此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