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年胀红了脸。他原本身上的确另有个五十来两银子的，本日取了十两为这少女的父亲买了棺材和寿衣，又取五两为她购置了衣裳，原该还剩三十多两，因传闻这翠华楼风味隧道，才带了人来用饭，谁知要付账时手往腰里一探，荷包却不见了。

顾嫣然忙承诺一声，拿出个荷包给她：“我针线平平，倒是里头的香珠子是夏季里驱蚊的，表妹拿着玩儿。”

他本是有工夫的，但是对于“偷”之一道却所知不详，想来想去应当就是在裁缝铺子购买衣裳的时候，他只顾看人换上衣裳出来有几分冷傲，却不防被人撞了一下，荷包约莫就是当时被人偷的。他全无防备，枉自有一身工夫，竟被人得了手。也是，常日里他出门也是前呼后拥，平凡人哪得近身，更不必说贼了。现在才说要本身出门行走几日，就被人得了手。

顾运则也有些茫然。他晓得禇先生精通书画，并以卖书画为生，可不晓得竟然还如许驰名，毕竟他不是都城人。抬眼看看孟素蓉，孟素蓉也摇了点头。她做女人家的时候多病，甚少出门，并没听过禇易林的名号。

顾嫣然从没见过孟老太爷佳耦这般相处的，忍不住抿了嘴笑。孟老太爷送的礼倒是一式四份的文房四宝，别的倒罢了，那纸倒是上好的澄心纸，非常可贵。孟老夫人瞅了一眼，却撇嘴道：“就晓得送文房四宝，莫不成还要我们姐儿去考状元不成？也不晓得送点讨喜的东西。”

津浦离都城不远，马车走了一日半，在午后时分便遥遥瞥见了都城的灰色高墙，庞大的城门洞，上头是严肃的城楼，仿佛一头巨兽蹲踞于地，带几分傲慢地俯视着从都城内里涌入的人。

“是去同文馆编书。”孟老太爷摆摆手叫他坐下，缓缓地说。

顾运则做了这些年的官，那里看不出这少年的意义呢？这会儿两人离得近，他又借机细心将这少年打量了一番，除了脚上的靴子以外，这少年袖口暴露的中衣也是松江三梭棉布所制。松江三梭棉柔嫩细致，虽是棉布，其价比之浅显丝绸还要贵些，绝非那等浅显人家穿得的。顾运则看破这点细节，内心便有了计算。

青衣少年也未几问，收回扇子和银子便告别，自去下头结了账，便带着那少女分开了。

顾运则但笑不语，接了扇子递到屏风背面。顾嫣然将那扇仔细心察看，确认那方小印当真是禇先生的。别说，她在禇先生处受教数月，禇先生教画过兰花菊花，还就是未教过画松梅竹，现在见了，那锋锐笔意，公然是比划兰花菊花更胜一筹，就连另一面所书的岁寒三友四个大字，也比禇先生常日里写的字飞扬一些，想必彼时年纪尚轻，意气飞扬，天然于书画中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