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自屏风后缓缓走出,站在男人面前。男人看着地上一双黑布靴,在渐渐向上看去,悚然一惊,“易!”
何令面有思考,终究道:“倒也不是难事,已是六月,宫中采买司要进一批绸绢,我认得一名林寺人,他收我一包金珠的好处,承诺给我五十车的买卖,几日以后,我要运送布料进宫,你可混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是一座庞大的樊笼,囚禁了无数人的志向与自在,生生世世都摆脱不出。
阿音久久立于永极宫城上的鼓楼之上,听着承平门**侍一声一声的“太安然宁,永乐无极。”喊话,微微出现了耻笑。
她需求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如何办。
那年长的道:“实不相瞒,我府中现在是千头万绪的琐事,少侯的事,何某实在是故意有力了。”
何令翻着花厅一侧的暗门,请易出来,他又细心把门掩上,暗室不过一灯一桌椅,他转头道:“郡主还活着?却怎地进了宫?”
黑影隐在角落,无人发觉。
年长男人苦笑一声,恭声道:“本日酒宴,有司徒盈盈女人奉曲,月公子请――”
但她并不是真的在郑昭眼中毫无用处,他日思夜想的一件东西,一向被以为在她的手中,或者是他以为她晓得那件东西的下落,若不然,他也不会将她弄进宫中,再封她这个劳什子的阳城郡主。
那青年出门,男人在桌案旁坐下,满面笑容,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两鬓已有风霜。
……
新朝国号为华,华……阿音细细咀嚼这个字,荣也,华也。
远处,响起礼乐,便有文武百官摆列成队顺次走去泰元殿,那巍峨矗立的飞檐,寂静绚丽的广夏,钟鼓声声当中,仿佛天境,这是帝国的中间。北至雪山,南到大海,茫茫戈壁,滚滚流水,都是郑昭的天下。
“那要看她想如何……”易道,他排闼分开。
这男人姓何,自是洇园旧仆人的侄儿,叫做何令,他见到易,一时感慨万千,却又从速去把花厅的门关上,仓猝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点,请随我来。”
何令看着他如同夜鸦般无声的消逝于夜色,面上尽是欣然迷茫。
他交战二十余年,从一个青涩少年长成了权益在握的帝王,而他脚下踏着的骸骨,只怕能够填满这座壮阔的宫城。这并非是个好处所,即便成心气昂扬的青年愿苦读诗句,只求有一日能够站在太极殿的金砖上侃侃而谈,也有世家淑女巴望帝王一眼回眸,来日便母范天下,但这是个令人惊骇地能够在六月炎暑时还是寒彻心扉的天国,多少亡魂日日夜夜地在此盘桓,多少冤鬼长悠长久嘶吼不止。
便没有人发觉在无人的观景楼顶之上,立着一道孤冷的黑影,他的面庞无人瞧清,他的身影也没人留意,他的眼睛仿似夜枭般锋利,他的长剑如同寒潭水般无情。